風語小說 > 禍水 > 第243章 無意的觸碰
  何桑記得,梁紀深吩咐程洵調查工地上的兩兄弟,結果他們連夜搬離了村子,老婆孩子都舍棄了。

  明顯提前收到消息了。

  通風報信的一定是護城樓事故的幕后黑手。

  如果何晉平的死亡僅僅是意外,民工為何東躲西藏呢?

  廣和集團孽債累累,銷聲匿跡了六年,2月份借著“萬和集團”的空殼,打算二度上市,可謂是手眼通天,也膽大包天。

  梁遲徽縱然有天大的道行,也不可能憑一己之力頂住一個集團,他名下有云海樓,有錢莊,又管理梁氏集團,他哪來的精力和時間呢?

  十有八九,梁延章和他各自掌控了一部分。

  護城樓的橫梁墜落,砸死了何晉平,誰是主謀,目前不得而知。

  不過,梁紀深絕不能插手了。

  畢竟他在明。

  梁延章和梁遲徽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只要他查到線索,立馬有飛來橫禍,毀他的清譽,毀他的前程,莫須有的“罪名”困住他,打壓他。

  白白葬送了他。

  而且,他們如今正邪對立,邪的一方,全方位的防備,梁紀深已經查不到線索了。

  年頭久遠,物是人非,案卷殘缺不全,真正的證據石沉大海,唯一挖證據的渠道,是打入核心,登上那艘船。

  梁延章與梁遲徽是相當謹慎的人,成為他們的心腹必須經歷重重考驗,這也是廣和集團多年屹立不倒的關鍵。

  同行,對手,連一個臥底也弄不進去。

  一切機密,封鎖在集團內部,密不透風。

  他們太精明,太警惕了。

  何桑感覺胸腔停止了跳動,肺腑支離破碎地炸裂開,一股熔漿從血管里瀉出,頃刻吞噬了她。

  無可遁逃。

  “同一艘船的人,會互相防備嗎?”

  胡濃濃說,“梁遲徽是公認的城府深,辦事滴水不漏,梁延章很信任器重他,不論是梁氏集團還是廣和集團,有今日的輝煌梁遲徽功不可沒,你會防備自己的得力助手嗎?”

  何桑偏頭,“但梁遲徽會防備梁延章,倘若梁延章是罪魁禍首,梁遲徽會搜集、保留物證,二房一心要報復他。”

  胡濃濃如夢初醒,“你要接近梁遲徽?”

  梁紀深和周坤在泳池里游了三輪,上岸朝這邊走過來。

  何桑面容煞白,她原本膚色就白,白上加白,完全沒有鮮活的氣息了。

  他心臟一揪,握住她冰涼的手。

  “怎么了?”

  她不吭聲,只是下意識也握住他的手。

  男人牙根鼓了鼓,壓制著燥意,“嗆水了?”

  何桑搖頭。

  胡濃濃在一旁心虛,“沒怎么啊...”

  梁紀深不耐煩,“她到底怎么了。”

  他暴脾氣其實不駭人,發作了,反而留有余地,越是風平浪靜,越是威懾恐怖。

  不曉得平靜的表象之下,翻騰著多么劇烈的慍怒。

  胡濃濃不由自主哆嗦,“三嬸...”

  “我不舒服。”何桑開口,“在水里蹬腿力氣大,抽筋了。”

  梁紀深臉色緩和不少,“回家嗎?”

  她點頭。

  從游泳館出來,坐上車,梁紀深將她抱在腿間,撫摸她臉,“你不喜歡學游泳,我不教你了,開心點。”

  何桑看著他,仿佛一只迷途的羔羊,墮入大網,討人憐愛。

  “我哄你玩的,下次你不愿意做任何事,我不強迫你,行不行?”

  她眼眶發紅,“不是...”

  “那是什么?”梁紀深撅她腮,撅得尖尖的,“耷拉小臉兒,不是生氣了?”

  她垂下眼瞼,男人雙腿彎曲,托住她,西褲被她臀部搓捻出褶痕。

  “你不查廣和集團,趙太太不會害你,供貨商更不會坑你,是梁董不希望你查,設下陷阱阻礙你,教訓你。你再繼續查下去,他折騰你的招數一次比一次狠,對嗎。”

  梁紀深瞇起眼,一言不發注視她。

  “黎珍之前告訴我,這世上最溫情的是普通人。父愛子,子孝母,夫妻相伴到老。沒權沒勢,人性是和善的,一旦大富大貴,人性就變了。許多名門望族會內斗相殘,爭奪算計,親情淡薄,夫妻離心。”

  何桑一顆心不停地陷落,崩塌,“尤其是梁家,三任夫人,三房兒子,有人為了家產,有人為了仇恨,恩怨糾葛了一輩子。”

  “何桑。”梁紀深沙啞著聲音喊她。

  “你聽我說。”她帶哭腔,一字一頓地,“我想要你知道,我不算計你,我沒有離心你,我是真情實意的。”

  梁紀深被她逗笑,嗯了聲。

  何桑又笑又哭,噴出一個鼻涕泡。

  男人指著她鼻子,“你又來。”

  “我沒忍住...”

  “自己擦。”

  她手背抹掉,抹到顴骨,濕漉漉的一條透明的水線。

  梁紀深表情陰森。

  “你嫌棄我。”何桑摟緊他,哭得沒聲響,不給他看自己的模樣。

  “沒嫌棄。”她身上香香綿綿的體味,梁紀深也摟住她,“我讓你蹭鼻涕。”

  何桑埋在他肩膀,顫抖著笑一下,又哭一下。

  車駛入老宅,客廳空空蕩蕩的,老鄭在玄關迎接,“梁董中午高血壓復發,昏迷在書房了。”

  梁紀深波瀾不驚瞥了一眼二樓,“醫生來過嗎。”

  “在主臥輸液。”

  他脫外套,“這么嚴重?”

  老鄭說,“不至于,是紀夫人擔心梁董,要求輸一瓶。”

  主臥里,姚文姬和紀席蘭站在床畔,一個抹眼淚,一個鎮定和醫生交談,梁遲徽正在聯系美國的醫療團隊,商量包機。

  他一邊打電話,一邊往門口走,擦肩而過之際,梁紀深頷首,他也頷首,目光掠過何桑,停頓了一秒,旋即移開。

  梁紀深走向痛哭流涕的紀席蘭,何桑這時蹲下,撿起絨毯里的東西,一枚褐色的皮扣,賓利慕尚的標識。

  是梁遲徽的車鑰匙。

  她捏在手心。

  趁著房間亂作一團,悄無聲息出去。

  正好梁遲徽還沒離開,在拐彎的階梯下。

  “二哥。”

  男人駐足,側過身。

  她在階梯上,晃了晃皮扣,“你的車鑰匙掉了。”

  午后的陽光照射進窗戶,斜斜地灑在樓梯上,梁遲徽的影子拉得極長,像鍍了一層暖融融的光芒,明昧交錯,襯得他風華毓秀。

  也藏著化不開的黑暗,深沉。

  來自他最隱秘的骨血里。

  “為什么不叫傭人送。”

  芳姐和蓉姐都在主臥侍奉。

  她邁下臺階,距他咫尺間,“我送和她們送是一樣的,送到二哥手里就行。”

  梁遲徽迎著光,一張臉清雋明亮,鋒利的眼神深不見底,似是要刺穿她,直達靈魂,辨她企圖。

  何桑笑著,無懈可擊,“二哥?”

  他回過神,伸手,攥住鑰匙。

  無意間,指尖相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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