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館的大門后是一片空地，清風掠過梧桐樹梢，樹葉沙沙作響，配上淡淡的白霧，頗有雋永之意。
地板由青石砌成，上面斑駁的印記大概是曾經的練武者用力踏出的，依稀間仿佛仍能看見那一道道生猛的身影。
穿過空地，眾人來到又一扇紅木雙開門前，門后傳來木頭敲擊、齒輪轉動、金屬相撞等各種復雜的聲音。
林牧邈心頭一凜，心說武館怎么會有如此復雜的噪音？難道不該是像《精武門》里那樣，一群肌肉猛男穿著黑色練功服，扎著馬步齊聲喊“喝喝喝”么？
“咳咳咳，小程今早就來了，一直練到現在，也不見他休息一下。”錢先生說。
小程？林牧邈心里一動，聯想到山本說的“第二塊劍胚”，他隱隱猜到了那指的是誰。
錢先生把手放在雙開門上，輕輕用力，雙開門緩緩洞開。
吱呀——
看到門后的場景后，林牧邈震驚了。
和他想象的一樣，門后有一位穿著黑色練功服的男子，但這也是唯一符合他想象的地方了。
這是一間徹頭徹尾的機關練功房，擺錘、木人樁、獨木橋......琳瑯滿目的機關幾乎覆蓋了整間練功房，很難找到一塊能落腳的空地。
然而那個男子卻如穿花而過的蝴蝶一般，時而彎腰，時而后空翻，向他攻來的機關總是擦著他的衣角而過，翩若驚鴻。
最匪夷所思的是，那男子竟然用一條黑色緞帶蒙住了雙眼！
林牧邈瞠目結舌，他想起了《功夫熊貓》里，將阿寶折磨得痛不欲生的翡翠宮里的練功房。
阿寶在成為神龍大俠前，被浣熊師傅帶到那間滿是機關的練功房，各種各樣的機關把他揍得鼻青臉腫，身上的毛都被燒焦了一大半。
眼前的這間練功房與那間練功房有異曲同工之妙，頗具魔幻現實主義的色彩。
機關徐徐減速，齒輪轉動的聲音停止，黑衣男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取下蒙住眼睛的黑色緞帶。
程勛航，當然是程勛航，偏執到在這么一間夸張的練功房里蒙眼訓練，除了他還能有誰？
此時他微微喘著粗氣，神情卻依舊淡漠，仿佛剛剛他使用的并不是一間充滿機關的練功房，而是健身房里隨處可見的跑步機。
神龍大俠！請受我一拜！林牧邈強行按捺住作揖行禮的沖動。
“這里就是超過半數院長都曾來過的練功房。”山本說，“這樣一間練功房本來沒人能使用，但是你們疫者的神經反應速度和身體素質都遠超常人，那就另當別論了。”
“我兒子成為疫者后，我就將這間練功房改造成了這副模樣，每年他放假回家，都會在這間練功房里練功。”錢先生說。
“你在這里的練習內容很簡單，接下來一個月你都要住在這里，上午使用練功房獨自訓練，下午和我進行實戰對練，直到你能在我手中撐過一分鐘為止。”山本說：
“反正學院里的課程都以自習為主，如果沒法憑借自己搞定，那就趁早別提半年畢業了。”
“現在害怕的話，后悔還來得及。”山本看向林牧邈。
林牧邈深吸一口氣，視死如歸地向練功房里走去。
“很好，具體用法讓程勛航教你就好，好好練習吧。”山本說完，和錢先生轉身離去。
“你也來了。”程勛航看向林牧邈，他的語氣總是那么平淡。
“是的會長，”林牧邈恭敬地說，“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請多多指教。”
程勛航點點頭，說：“我先給你完整地演示一遍，你仔細看好。”
他走到一根頂梁柱前，頂梁柱上有一根機關木，他身上將機關木往下一拉，然后用緞帶蒙住眼睛，站到機關的最中央。
齒輪轉動，機關運轉，擺錘和木人樁以各種刁鉆的角度向程勛航攻來。
程勛航如勁松般巋然不動，直到機關離他已經不足半米，他才或跳躍或下腰，將各種機關盡數躲過，宛如在鋼絲繩上舞動的芭蕾舞者。
林牧邈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幾次忍不住想出聲提醒，但下一秒又被程勛航的表現所震撼。
他像是開了躲閃掛，即使機關以再令人絕望的角度攻來，他都能化險為夷，晶瑩的汗珠拋灑在空中，立刻就被機關撞碎。
林牧邈便如欣賞大師的舞蹈般，沉浸于程勛航的表演之中，神情憧憬又肅穆。
十分鐘后，機關再次停止，程勛航摘下緞帶向他走來。
“看明白了嗎？”
林牧邈看著程勛航清澈的眼眸，嘴角抽搐，心說大哥你認真的么？你那套動作正常人能看得明白嗎？還是說你是賣掛的故意打擊我好沖業績？我買還不成嗎！
“不......太明白。”林牧邈老實地說。
“沒關系，剛開始都是這樣的，練習一段時間就好了。”程勛航說，“你來試試吧，我幫你把難度調到最低。”
林牧邈深呼吸平息復雜的心情，走到機關中央站定。
程勛航來到頂梁柱前，將機關木旁的難度控制鍵調到最低，用力拉下機關木。
機關緩緩啟動，林牧邈微微屈膝弓腰，兩只眼睛謹慎地左顧右盼，仔細觀察著機關的動向。
擺錘？我蹲！
木人樁？我閃！
我干地上什么東西撞過來了？等等，擺錘怎么又來了？木人樁你等等啊！
練功房里傳出接連不斷的哀嚎聲，驚得棲息在深山樹梢里的野雀齊齊飛翔于空，發出嘰喳的叫聲。
偏房內，山本和錢先生對坐在茶幾兩側，聽著練功房內連綿不絕的哀嚎聲，細細品著剛煮好的清茶。
“好久沒聽到這樣的哀嚎聲了，”山本微笑著說，“想想當初，那個叫詹鵬飛的小子也叫得這么慘烈。”
“是啊，真讓人懷念啊，”錢先生感喟道，“程小子剛來沒多久就征服了最難的機關，我差點都要懷疑是我這些年保養不佳導致機關生銹了。”
兩人相視一笑，提起陶瓷茶杯，相互碰撞，一飲而盡。
十分鐘后，林牧邈趴在地面上，呼吸微弱。
“你還好嗎？”程勛航猶豫了一下，改口道，“你還......活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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