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大玄鎮妖師 > 第二百七十三章 密謀
  庸都城的川江驛站對面,一間臨江酒肆里有兩人正坐在掛幌的石座旁對飲。

  這間酒肆臨近庸都城西門,四周都是打造軍械的鋪子,不遠處就是庸都城屯兵的兵營,整條臨江長街中也僅有這間酒肆仍然在掛幌掌燈。

  木案上,坐在右側的青年身穿靛衣,靛衣之上繡著馬身人面,虎紋而生有鳥翼的英招大妖像。

  端著酒盞的青年正是去歲一手策劃玉京城妖襲的北荒麓川的英招氏族少主英招麇。

  英招麇淺啜了一口盞中的胡酒,甜膩的葡萄味讓他不禁皺起了眉頭。

  “聽聞北荒的酒烈,下肚灼熱似火,不知道你們英招家的姑娘是不是也這樣,這西方的胡酒,英招少主怕是喝不慣吧。”

  酒肆的梁上只懸著一盞孤燈,一點昏黃的燈光只能堪堪照亮方圓三尺和檐下的川江水光。

  說話的人聲音低沉,好似兩塊朽木在互相打磨一般,而他的臉和大半個身子都隱藏在燈光照不到的地方,更叫人驚詫的是,他的腳下并沒有影子。

  英招麇放下手中的酒盞,目光落在對面黑暗里的妖族青年,冷聲道。

  “哼,喜歡北荒的姑娘就去麓川走一走,只是我北荒姑娘怕是瞧不上你們這樣成日縮在影子里的妖怪,你若不說,我還以為你們虞罔氏族都是從泥里土生的。”

  聽見英招麇的諷刺,那虞罔氏的妖族青年也并不氣惱,他怪笑了兩聲。

  “英招少主好厲害的口舌,就是不知道去年在玉京城被打的抱頭鼠竄時有沒有回頭對著玉京城的圣人啐罵兩句呢?”

  虞罔氏青年的這句話無異是在揭英招麇的傷疤。

  北荒麓川的英招氏族的家主在多年前麟功圣人西逐妖魔時被擒入玉京城的詔獄,隨后的英招氏族群龍無首,在北荒一眾妖族中的地位岌岌可危。

  而英招麇作為少主,他急需一個能夠證明自己可以擔任家主的機會,因此他才暗中聯合了西地的陸吾氏族。

  只是陸吾氏族的目標卻是復活老祖陸吾,并沒有將這位北荒少主的請求太放在心上,后來就有了英招麇集合自己的眷屬,借著玉京氣運不穩之時向玉京城發動了規模巨大的妖襲。

  但萬萬沒有讓英招麇料到的是,在玉京城的昭獄之下還藏著那樣的大妖,那數百年都沒有在鐘山出現的燭龍,竟然就藏身在玉京城中。

  “虞罔懿,閉上你的鳥嘴。”

  英招麇用力一拍手下的木案,震的盞中的酒水都濺落了數滴出來。

  而酒肆中只有一個伙計趴在柜子后面打盹兒,聽到響動,他抬頭看了一眼,只見那兩個客人還在喝酒,隨后打了個哈欠,就又趴下沉沉睡去了。

  “如若不是那燭龍突然現身玉京城,我那晚一定能夠顛覆玉京城!”

  聽著英招麇有些憤怒的聲音,虞罔懿只是干笑著搖了搖頭,他伸出沒有血色的右手,捏起酒盞后回道。

  “英招少主還是太年輕啊,若是那玉京城有如此容易攻破,當年麟功圣人西逐妖魔時,那些妖族又怎么會被打的抱頭鼠竄?我記得英招家主也是在那場戰役中為了護住全族逃回北荒麓川,因此才被抓住的吧,可惜啊,令尊八成是沒命了,被關進玉衣衛詔獄的妖怪,就沒見過有誰活著出來。”

  英招麇右手攥著酒盞,那銅制的酒盞都被他捏的變形。

  聽著酒盞被捏變形的響動,對面的虞罔懿笑了笑,解釋道。

  “我們虞罔氏陰暗慣了,說話不討喜歡,英招少主不必生氣嘛,當初你就不該找那陸吾氏族合作,那些家伙滿腦子都是要復生老祖宗陸吾,真是孝順極了,要我說,他們不如將陸吾的妖氣都給自己吸收了。”

  言罷,虞罔懿從木盤上取出了另一只酒盞,斟了一盞酒遞給了英招麇。

  而英招麇也松開了右手,壓下了快要溢出的妖氣,他拿起酒盞,一飲而盡后道。

  “陸吾氏族的人愚忠罷了,但如若我們英招氏也有他們那種可以從血脈中復生的密法,誰能說得準英招氏族不是另一個陸吾氏呢?”

  想到這里,英招麇心中就有些淤塞,死在玉京城中的玉勾、玉卮、九尾龜和鐘虞九嬰,都是誓死追隨他的忠心屬下,尤其是九嬰,更是他的業師。

  現在失去了這些屬下,英招麇也無顏再回北荒麓川,只能在大玄關外飄零,隨后就遇到向他伸出援手的虞罔氏族。

  “你們到底有什么把握,竟然就敢起軍攻打庸都城?”

  英招麇看向對面的虞罔懿,有些狐疑。

  “庸都城作為龍武關后的第一護關大城,底蘊絲毫不下于玉京城,而且那皇帝又調了數軍馳援庸都,還有神機營的三百神符紅衣大炮,你們真有把握?”

  說起玉京城而來的大軍,英招麇的目光不經落在長街盡頭的庸都城軍營里。

  而神機營的神符紅衣大炮更是令人膽寒,這三百門火炮中都刻有法陣,拉響有如雷鳴,一枚炮彈就能夷平方圓十數丈,當年北荒一戰,不知多少騎兵和大妖死在了神機營的火炮下。

  但虞罔懿卻顯得胸有成竹,他單手把玩著酒盞,回答道。

  “庸都城雖然是重鎮,有鎮西王李烈看守,但哪里能和玉京城相比,尤其是庸都城的神道布防更是一盤散沙,玉京城的四座大神祠都能被你英招少主給掀動,還怕區區一個庸都城嗎?難道你沒有聽說過當年庸都城的大火案嗎?”

  聞言,英招麇愣了愣,隨后頷首道。

  “庸都城的大火案?有些印象,是一只火妖所為的吧。”

  “呵呵,它哪里是尋常的火妖啊。”

  虞罔懿怪笑道。

  “那可是上古的祝融氏族后代,一百多年前覆滅的厭火國國君之子禍斗啊,當年在西地,我遇到了那家伙,它和另一只大妖爭斗了數個日夜,我趁著它疲憊不堪時,這才控制住了它,沒想到它一個化境的妖修就能夠幾乎把庸都城捅了個窟窿,如若不是那敦煌的佛修出手,鎮西王怕是就要自己提劍上陣了。”

  “祝融氏族后代?”

  聽到這話的英招麇有些驚訝,他感慨道。

  “沒想到祝融氏還有遺脈存世,千年前他們可是和共工氏并稱妖族二庭柱,后來只說共工氏族流落到了北荒,我也曾在北地尋找過,可我幾乎尋到了太山北冥,也都不曾找到共工氏的后人,可僅憑一個禍斗,你就能斷定可以攻打庸都城了嗎?大玄國除了兩教之外,隱世的高人卻也不在少數,就連北莽皇帝都不敢夸下這個海口。”

  見英招麇仍然是不信,虞罔懿也只是耐心解釋說。

  “少主不要心急,聽我與你分析,目前庸都城的守軍大約在兩萬五千人左右,你拋開那些輜重營,傷殘老兵,最多只有兩萬可戰之士,而我們如今徹底掌控寶獅子國,擁有寶獅子國的三萬甲士,周邊的龜茲國和吐波國也已經臣服,連同三萬甲士共計有四萬兵馬,這些尚是人族戰力,我們這次聯盟還有陸吾氏、煒馬氏、仇牛氏,加上虞罔和英招,知境和入境的妖修也有一百左右,至于化境雖然僅有三人,但也足夠了。”

  聽著虞罔氏的解釋后,英招麇這才點了點頭,他抿了口酒水道。

  “這般說來,倒是可行,大玄前兩年剛興大軍征伐了大月氏,仇牛氏和煒馬氏,大月氏被滅族,仇牛和煒馬也僅剩數十個族人,大玄自己也已經經不起戰亂了,更不提北方還有個北莽時刻準備南下,不過你要說英招氏也參與同盟,未免有些太過,我一人也敢代表整個英招氏嗎?”

  虞罔懿笑了笑,他擺手道。

  “自然不能代表,但容我說句實話,自從令尊不在后,整個英招氏族就是一盤散沙,在北荒的地位都開始搖搖欲墜,那些掌權的老東西又哪里敢參與對大玄的戰爭,他們早已經被打怕了,打服了,若是仍然讓他們掌權,英招氏族只會越來越沒落,況且,我們所需要的只是英招氏的至寶,有這件法器在,可抵的上多一百名妖修,而這件法器如今不就在少主你的身上嗎。”

  說到這里,虞罔懿指了指英招麇的腰間。

  在他靛衣的腰帶上,正懸掛著一枚古樸的銅鏡。

  這咫尺境是英招氏族數百年來代代相傳的法器,由歷代英招氏家主掌管,當年的英招家主掩護族人逃亡之際,就將這枚咫尺境交給了他最信任的眷族九嬰。

  后來九嬰將咫尺鏡交到了英招麇的手中,但英招氏族的掌權老者們都勒令英招麇先交出咫尺鏡,這也變相的逼英招麇發動了對玉京城的妖襲。

  這法器有些與李夜清的畫軸相似,浮生畫軸中有一方畫境,可容納上千精怪存身,而這咫尺鏡也有一方鏡中世界,不僅可以攜帶群妖,還可讓自己穿行于兩地。

  英招麇摩挲著腰間縮小成玉佩大小的咫尺鏡,他回問道。

  “原來是這樣,但就算我攜法器相助,也不過多了幾百妖物,那趙王可也已經帶兵出拒北城,直奔庸都城而來,就算這樣你也有把握嗎?”

  聞言,虞罔懿依然胸有成竹。

  “趙王,不得當今圣人恩寵,久守拒北城關,那面心有叛逆之意,我已經派遣手下去游說趙王,如若他肯加入我們,日后攻破玉京皇城,他就會是大玄新圣,反之,就算他不愿與我們妖族為伍,他能帶多少兵馬出關?拒北城需要時刻應對南下的北莽,能帶出關的兵馬,將不過二十,兵不過八千,主力依舊還在拒北城。”

  英招麇端起酒盞,點了點頭道。

  “照這么說,倒也是。”

  燈火陰影下的虞罔懿咧著嘴角,笑道。

  “我族人已經有許多滲入了庸都城,以我虞罔一族的秘法,非入境修行者不能看出,除卻寶獅子國中集結的人族妖族大軍以外,我還有幾處后手,日后英招少主就會知曉,等我們克下了中原,你帶兵返回北荒麓川,英招家上上下下就豈會不擁你為主?”

  “話可不要說太早。”

  英招麇沒有理會虞罔懿,他看向川江對面。

  另一側的龍光坊中燈火葳蕤,直照夜幕,整個庸都城的人們都沉浸在即將迎來年關的喜悅之中。

  “我們已經在這里枯坐了兩個時辰了,那庸都城神道布防圖的影子都沒看見,倒是聽你說了一籮筐的大話。”

  之所以虞罔氏族已經在寶獅子國中集結了大軍,卻遲遲沒有向庸都城動手的原因,就是因為還沒有摸清庸都城的神道布防。

  自從當年的人祖開創大玄國后,神人二道相輔相成,人道祭祀香火換得神道庇佑,有著山水正神鎮守在庸都城,想要攻破城關難如登天。

  而虞罔氏族多年前,在禍斗造成的那場大火后,他們就滲透進了庸都城,一直在調查神道的去向。

  大玄神道受泰山府君轄制,每隔十數年就會大規模更改,而神道換防,也就是游神夜奔的時候,就是庸都城最為空虛之際。

  但在一月前,虞罔氏滲入在庸都城的族人探聽到了神道換防的消息。

  他們派遣妖修去截取了送往玉京城的神道換防信件,只是半路上這封布防圖被一個胡商拿走了。

  因此直到現在,他們還在抓捕這個胡商。

  而這時,虞罔懿的掌心浮現出一抹妖氣,他欣喜道。

  “找到了,走吧,少主。”

  言罷,虞罔懿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陰影中。

  而英招麇從靛衣衣袖中摸出一個物件,壓在了被他捏壞的酒盞下。

  隨后他摩挲著腰間的咫尺鏡,他的身形也逐漸隱匿到了鏡中世界。

  那臨江酒肆的掌柜被一陣清冷的妖風給驚醒,他用力揉了揉眼睛,走到酒案前,見那兩個喝酒的青年已經走了。

  而那只捏扁的酒盞下面,正壓著一疊酒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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