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哥還是嗚嗚地哭著，流的眼淚都把李樂的領口濡濕了。
除此之外，李樂還感覺到了啞哥的鼻涕粘在了他的脖子上，滑膩膩的。
“什么事哭得這么傷心啊？”
“不是蹲在屋后面好好的嗎？笑那么開心的呢？你都不知道我去找了你多長時間。”
“飯在鍋里，你吃了嗎？涼沒涼了？嗯？抬起頭給我看看的，快別哭了，后腦勺都熱出汗了。”
啞哥不愿意抬起頭來，只往李樂脖頸和胸口鉆，李樂抽出另一只手，捧著啞哥的臉推了好幾下，也沒推動。
不但沒推動，啞哥被他這一弄，反而哭得更厲害了。
想了想，現在也沒了睡意，干脆直接摟著啞哥的身子，像對待一個受了委屈，憋了好半天，一路忍著眼淚回家來找媽媽的孩子似的，輕輕地拍著他的后背安撫著他。
“不哭，不哭啊，我的好哥哥，受委屈了，怪我怪我，應該先在家前院后找你的。”
“我早該想到哥哥現在不會直接丟下我就跑了的，哈哈，是我太蠢了，一路躥到牛棚去找你，費了大半天勁兒沒找到還怪你了是不是？”
“看見了都沒有睬你，讓你難過了對吧，哦，我的好哥哥不哭不哭，都怪我，來，抬頭看看我呢，哎呦，傷心毀了嗎這是。”
拍著啞哥的后背好長時間，李樂也沒有再次去掰他的頭，除了忍受脖子上啞哥一陣陣強烈不勻的灼熱氣息和黏膩的潮濕感。
啞哥趴在他身上的重量，也讓李樂快要難以承受了，趴一會兒還好，趴的時間長了，李樂就不好吸氣了。
所以以后倆人做快樂的事情時候，輕易都不能用這個姿勢，按照啞哥的時間耐久度，李樂覺得自己很可能會因為疼痛加窒息，被啞哥在床上推送得直接死過去了。
等到外面天色都有些發暗的時候，啞哥才漸漸止住了哭聲，但仍然不停地抽噎幾下，嗚咽兩聲。
李樂感覺到啞哥在蹭著自己的脖子，有些癢地小躲了一下，再次去捧他的臉。
“哥哥？抬起頭來，我們聊聊天呢。”
“給我看看你眼睛有沒有哭腫，看看是不是變得沒有之前帥氣了。”
啞哥依稀聽到幾個模模糊糊的字，知道李樂肯定是在哄他，也哄了好久，但現在他覺得自己有些丟人，不想就這么滿臉鼻涕眼淚地被李樂看到。
“......卜......看......”（不看）
啞哥吸了一下鼻子，短促地呼了幾口熱氣，，在李樂脖頸處拱了拱，聲音透露出一絲委屈和可憐，一聽就是噘著嘴說的。
李樂繼續往上捧他的臉，笑著和啞哥說道。
“沒事兒，能看，你哪里我沒看過啊？”
“我都知道你抹我一身的眼淚鼻涕了，我又不嫌棄你，正好就當做給我做冬季護膚了，替我補補水，哈哈哈。”
李樂都覺得自己很幽默，說得很好笑，要是啞哥能蓋特到這個點，一定也會笑出來的吧。
“來呀，丑媳婦總得見公婆，丑男人總得見媳婦吧，對不對？哈哈哈。”
啞哥經不住李樂的掰扯，被他又揉又捏的擼著腦袋，盡管心里有一些些的不情愿，但過了一陣兒，感覺到被李樂勾頭在頭頂親了一下后，也就乖乖地順著抬起了臉。
“......哼......”
李樂看著啞哥哭紅的眼睛和鼻頭，還有掛著鼻涕的人中和嘴唇，都拉絲了，一時間那個一言難盡啊，本來想就勢再親一下啞哥，給個甜棗的，但實在下不去嘴。
好吧，還是有點嫌棄的。
“呵呵，俊，好看，水靈靈的......”
“要不你再把臉埋回去？”
李樂故意逗弄他，啞哥耷拉著眼盯著他的嘴唇看著，愣了一下，皺了皺眉毛，沒等李樂反應過來，直接伸著頭湊了上去。
嚴嚴實實地親住了李樂的嘴唇。
“唔......”
李樂一瞬就嘗到了咸滋滋的味道，同時心里猛顫了一下，害怕再給劉叔進來看到，那樣就什么都完了。
啞哥不松嘴，兩只手更是把著床沿，讓李樂抵都抵不動，只能老老實實地被迫承受著。
李樂沒有空間去推他，情急之下，伸著手往下一探，一把就被抓在了手里，沒舍得捏擠，但足以讓啞哥松開了束縛，立馬弓起了腰。
等啞哥被他拿捏牽制住，李樂趕緊翻身去看門口，看到堂屋門是被關上的，還從里面栓住了，一瞬間心里松了一口氣。
又慢慢地躺好，意味深長地瞇著眼看著表情隱忍，微微發抖的啞哥，用衣袖擦了擦自己的嘴巴。
“要不要和我聊聊？”
啞哥跪趴在李樂的身體兩側，閉著一只眼睛不敢亂動，咽了一口口水，點了點頭。
“那你在里面躺下，不然我要坐起來了。”
等啞哥慢慢的，手腳并用十分小心地挪到床里面躺下，李樂才縮回了手，接著用衣袖幫啞哥的眼淚鼻涕給抹了抹，俯下身好好地回親了他一下。
啞哥舔舔嘴唇，乖巧地動了動身子，烏黑的眼睛閃閃亮亮的，還漾著一層濕潤的霧氣。
李樂朝他側躺著，胳膊肘撐著自己的腦袋，上下一掃斜過臉看他的啞哥，覺得是又心疼又好玩又好笑。
“那叔就是隨便說說的，你看總共才幾個錢啊，你怎么也不想想，等湊齊了能娶媳婦的時候，我沒有八十也得有七十了。”
“而且就算有那錢，我第一時間也是拿著錢帶你到縣城醫院去裝助聽器，現在對我來說，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事情了。”
“你那么突然地推叔一把，你讓他怎么想你啊，幸虧他沒有摔倒，要是摔傷了，哥哥，你心里也不會好受的。”
啞哥認真地看著，李樂現在對他說什么就是什么，相比于大家都不理他，啞哥不怕他爸和李樂會怪他了。
“叔疼我們倆個你是知道的，哥哥，你是親生的無可厚非，但我是撿來的啊，叔也害怕說把我掙得錢都給你花了，我會不愿意的。”
“他想給你找媳婦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說不定在我沒來之前就已經在心里盤算著了，你不能要求你不想這些，不說這些。”
“他又不知道你喜歡誰，而且他為了給你湊結婚的錢也很努力了，編竹籃，上河工，去賣牛，做很多很多的事情，叔很不容易的。”
李樂盡量壓低自己的聲音，反正啞哥能看懂他說了什么就行，看個大概的話也可以，總得就是讓啞哥知道，以后對這種事情反應不要太激烈。
啞哥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點了點自己的頭，他爸確實不容易，為了給他攢錢娶媳婦，一年到頭幾乎沒歇過幾天。
“叔他也有不明白的事情，你不能和他對著，懂嗎哥哥？那樣沒有作用，你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有時候不用非得展示出來。”
“還有，你跑出去之后，我到處去找你，牛棚，路上，河邊，抓龍蝦的地頭，三組這里，你以為哪有那么巧就讓我看到你了？”
“我可是找了大半天的，你以為我是不想睬你的啊，我那是被你氣到了，我跑了那么長的路，結果你就坐在家后面，你說氣不氣人。”
啞哥想牽李樂的手，現在他才知道是這么回事兒，怪不得李樂是從后面回來的呢，他還以為李樂不管他跑去孫俊程家玩的呢。
李樂沒讓啞哥牽，對著他的手面輕輕地拍了一下，發出了一聲小小的脆響。
“你哭是不是就因為我沒有理你自己回家了？”
啞哥看到李樂問他這個，想了想，那陣兒他真的很崩潰，各種不好的情緒上涌，回到院子里也沒有人等他，鍋里的飯都是涼的。
他爸在西屋睡著了，李樂在里屋睡著了，啞哥孤零零地站在院子里，去哪都不是，最后沒忍住進了里屋。
本來是想等李樂睡醒跟他墨跡的，可看著李樂越看心里越難受，就鼻子一酸，撲上去嚎啕大哭了。
啞哥的眼睛立馬又泛出水花了，他真的好害怕李樂不需要他，對他不理不睬，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在屋后等著有人來找他的那一段時間里，他的心里還是幸福的，因為有李樂在他就有依靠，心里就有底。
所以李樂沒理他回去了，啞哥才發覺事情并不是他想得那樣，他覺得自己肯定錯得很嚴重，李樂那么喜歡他都不哄他了，啞哥那一瞬就感覺到了濃濃的危機。
“......嗯......”
“......怕......”
啞哥鼻子一抽，委屈巴巴的，眼眶里隨著滲出了滿滿的兩汪淚水。
“......嘿......怕......”（害怕）
“......小......樂......卜......理......我......”（小樂不理我）
“......哥......哥......卜......墜......小......樂......赤......”（哥哥不對，小樂氣）
“......嗚嗚......”
李樂伸過手去給啞哥抹眼淚，往前挪了一些，用自己的額頭抵著啞哥的額頭蹭了蹭。
然后眼神柔軟且充滿愛意地注視著啞哥，語氣溫和堅定，帶著一股淺淺的，十分治愈啞哥心靈的笑容。
“哥哥，不怕，不怕啊。”
“我不生氣，我也有做得不對的地方，不該無視你，我向你道歉！”
啞哥摸了好幾下才摸到李樂的手，一把就給攥緊了，他沒有覺得李樂錯了，是他的錯，而且他還錯怪了李樂。
“......哥......哥......戳......”（哥哥錯）
“......哥......哥......卜......墜......”（哥哥不對）
李樂心疼地看著啞哥，摸了摸他汗濕的頭發，低下頭在啞哥的臉上又親了好幾下，用臉貼著啞哥，拍著他的胸膛輕哄了一陣兒。
“沒關系的哥哥，都不是什么大事兒，這就過去了，我們一家子還得開開心心，快快樂樂的。”
“等我擺攤結束，我們買肉買白面買很多吃的回來，我給你和叔好好準備一頓年夜飯！”
哄好了啞哥，李樂坐起了身，想出去看看外面的天，再準備準備明天要用的東西。
下床的時候，啞哥也跟著爬了起來，李樂讓他回床上躺著睡睡，啞哥不肯，肚子里一陣兒咕咕嚕嚕的響聲。
“你還沒吃飯嗎？”
李樂看這天色也不早了，沒想到啞哥餓到了現在，在啞哥朝著他點了幾下頭之后，就拉著他開門出去熱飯吃了。
劉叔已經不在西屋里了，李樂猜他去給隊長送自行車了，在廚屋守著啞哥等他吃完飯后，李樂決定燒兩鍋熱水今晚洗個澡。
根據對氣溫的判斷和感知，這灰白的天空讓李樂預測最近幾天可能會有一次降雪。
也就是說這個冬天將會冷到一個新的階段，到時候天寒地凍，滴水成冰，再想舒服一些洗澡就不太可能了。
也不知道劉叔后送去的棉布棉花，孫裁縫給沒給縫制完成，李樂現在穿著的棉衣棉褲都靠布條扎緊，不然刮刮風就能把里面的熱氣都給吹沒了。
啞哥吃完了飯就去挑水，李樂把干草掐到廚屋里，也不準備等劉叔了，他先燒鍋熱水讓啞哥幫忙先洗，等劉叔回來他再幫他爺倆。
劉叔還回去了自行車，也去孫裁縫家逛了一圈，看到李樂的棉衣就剩兩個袖子沒縫了，就催了催孫大美，給她另外多加了五毛錢的工時費，讓她盡快三天內做完。
回去的路上遇見了送周高逸回來的汽車，劉叔望了一眼，結果車開到他身邊停下了。
周高逸從車上下來給了他一包桃酥，說讓他帶給李樂，又說過兩天要去他家找李樂玩，讓劉叔務必給轉達一下。
劉叔只能應下來，等車走了，望著手里洇出油花的桃酥，劉叔突然覺得好累好累，累得快要拿不動這一包二斤的桃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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