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洗完澡也吃完飯了，李樂就領著啞哥去西屋給劉叔道歉，看著他爺倆都一臉尷尬，撓頭抓耳的為難樣子，李樂笑了笑，想著應該沒什么了。
回了堂屋，李樂就舒暢地把桃酥袋子打開，拿了一塊兒獎勵給認錯態度很好的啞哥。
雖然他全程就喊了一句‘爸爸’這兩個字。
兩天后再到柳集鎮第二次出攤的時候，總的收入加起來快要到一百塊錢了，李樂想晚上小小地慶祝一下。
又聽說排骨才四毛錢一斤，就讓劉叔抽空，人不多的時候去肉攤買了五斤排骨和三斤肥五花肉。
回家的路上，天空就開始往下飄小雪花了，一開始是細細碎碎的，看不真切，隨著風吹卷翻飛，落在身上的一瞬就化了。
漸漸的，驢車離家還有一段路，那雪就變得紛紛揚揚了。
漫天都是跟個沒揉開的棉花團子一樣，數不清地往下墜著，四周冒著嫩綠的麥地，好像眨眼間就覆上了一層朦朧虛渾的實白。
李樂裹著被子仰著臉，看著低沉厚重，呈現乳白色一片的大云層，一時間因之前從未靜下心來看過這樣讓人著迷的自然景象，而由心地感到一陣兒可惜。
但同時，心里又漾出滿滿當當，暖融融甜滋滋的幸福感，一股一股地通融全身。
在這樣下雪的天氣，買了美味的排骨，吱吱呀呀一路不緊不慢晃悠著的驢車，捎過耳側的寒風，還有那個坐在對面，歪著腦袋滿眼是他的帥小伙子。
啞哥見雪下的大了，一邊忙著往下拍落被子上的積雪，一邊解著脖子的圍巾，想拿下來給李樂擋雪。
李樂正全神貫注地瞄準了一朵雪花，在即將落到他的面前的一刻跟著張開了嘴，眼前卻突然一黑。
“耶？！”
啞哥認真地把圍巾展開，直起身子直接給一把蓋在了李樂的頭上。
“......”
“哎呀～啊啊啊啊啊，哥哥！”
李樂扯下圍巾，揪著嘴兒都不知道說他什么了，看著啞哥頓住了手上的動作，在打量他的那困惑無辜的清澈眼神，就伸出手接住了一朵落在他倆中間的雪花。
“我沒見過這么大的雪，我想玩玩。”
“不用給我擋著，馬上也要到家了。”
李樂把那朵快要在手心里融化的雪花趕緊遞到嘴邊，用舌尖小小地舔了一下，笑了。
哈哈，沒味兒。
啞哥的心也像那雪花似的，被李樂這低頭嘗雪的一瞬給看呆了，看化了。
等反應過來也不坐下去了，咧著嘴露出幾顆白牙，亂揮著大長胳膊到處給李樂逮雪。
只不過他再怎么小心，再怎么快，送給李樂的時候，也只是幾滴晶瑩如淚的雪水了。
劉叔回頭看了看在雪花紛飛中，無憂無慮盡情嬉戲的李樂和啞哥，不自覺地跟著笑了出來，悄悄地拉緊了手里長長的牽繩。
驢車悠到家門口這陣兒，雪已經鋪滿路面，掛滿樹枝了。
一眼望過去，家家戶戶的土房子屋頂，像是抹了厚厚冰奶油的雞蛋糕似的，在大雪飛揚的背景中靜謐祥和，緩慢了匆匆流逝的時光。
啞哥披著被子，此時完完全全地把李樂包裹在懷里，等驢車停穩劉叔把院子門打開，啞哥立馬站起來抖落了幾下被子的雪，抱著李樂就跳下車沖進了屋里。
院里的雪地上就留下了一串慌里慌張，步伐相隔很長的大腳印，回蕩著一陣兒倆人呵呵哈哈的歡樂笑聲。
李樂拿毛巾給啞哥擦了擦臉上的水珠和浸濕的頭發，在劉叔趕著驢車走了之后，把啞哥抵在墻上，伸進他衣服里摸了好一會兒腹肌胸肌暖手。
啞哥被李樂攪和得氣喘吁吁，一下一下地咽著口水，腳趾頭都在鞋里抓緊了。
一副想和李樂動手動腳干點什么，又礙于實際情況沒辦法干的著急模樣。
李樂看在眼里樂在心里，啞哥的燥火被他撩得燒起來了，現在不給點甜頭，一時半會兒真按捺不下去。
李樂挑眉，擠近啞哥的身子，手從他的小腹位置下滑向后繞了一圈，摟住了啞哥勁韌的腰身。
“你要不要也暖暖手啊？”
啞哥舔了舔嘴唇，呵出兩口熱氣，有些干渴地盯著李樂看，烏黑的眼睛期待已久地往下骨碌瞥了一眼。
乖巧地點點頭，原本老老實實背在身后的手也慢慢抬了起來。
李樂憋著笑，輕輕地撓著啞哥的后腰，看著他皺起眉毛十分難忍，又不敢大幅度晃動身子躲避，心里喜歡得不行，踮起腳尖就親了一下啞哥的嘴唇。
“那你來給我燒火吧！”
李樂說完就抽出手跑了。
啞哥整個人都愣住了，兩條胳膊才舉了一半，碰都還沒碰到呢。
見李樂又在故意逗弄他，不滿意地哼唧了一聲，抬腿追了出去，滿地的雪不好跑，沒兩下李樂就被他抓到了，從院子外一路拖了回來。
壓在廚屋的干草堆里把李樂親得頭昏腦漲，四肢無力的。
排骨吃火候，中午是來不及做了，李樂從干草堆里爬起來，扣好被啞哥扒開的衣服，扔掉粘在頭上的草屑，趕緊洗菜洗肉，做了一鍋熱氣騰騰，香味撲鼻的大白菜豬肉燉粉條。
劉叔回來就進廚屋里幫忙，但看了看也沒有什么要忙的，李樂和啞哥都攬下來了，所以就坐在一邊等著吃飯。
關上門廚屋這會兒也暖和，李樂就不想再把飯往堂屋端了。
況且外面正下著鵝毛大雪呢，爺仨直接端著碗在灶臺邊站著吃。
吃著辣辣的菜，再喝一碗熱水收尾，李樂覺得又飽又解饞，心里的滿足感可不比大雪天氣去吃一頓菜品豐富的麻辣火鍋來得少。
劉叔吃過就推門出去了，啞哥繼續燒火給李樂刷鍋洗碗，等收拾差不多了，李樂把排骨倒進了大鍋里燉著。
反正下午沒什么事兒，在這屋烤著火還舒服，李樂突然想到了什么，趕忙從藏在干草里防凍的麻袋中，翻出了三個有點干巴的紅薯。
這是大隊里給牛棚備的食料，吳衛國讓啞哥專門給他帶回來的，量不多，之前煮著吃了一些。
李樂把這三個紅薯埋進了灶膛里靠邊的熱灰下，正好利用燉排骨的這個火力溫度。
在河溝大隊安安靜靜的冬日下午，烤制冬天里第一份甜甜蜜蜜的烤紅薯。
有了烤紅薯，李樂忽然想吃冰糖烤梨了，那種柴火爐里煨足了五六個鐘頭，加了銀耳，百合，黃桃，大棗，湯汁粘稠，口感軟糯，甜兮兮的冬天特供滋補潤肺甜品了。
這兩天受了一點風寒，李樂時不時地還會咳嗽幾聲，想了想，李樂有了主意，上回去縣里不是買了幾罐橘子罐頭嗎，還沒吃，正好可以拿一罐和山藥熬一鍋簡單版的糖水。
有了這個想法，李樂就動手準備，有什么就放什么。
家里還有一些高粱米，李樂用溫水泡發了點，想著在小鍋里添上兩瓢水，待會兒一并下鍋熬煮。
去堂屋拿這些東西的時候，李樂看到劉叔一個人默默地拿著鐵鍬，在院子里一下一下地鏟著雪，他怕劉叔凍著，就讓他去廚屋里取暖。
但劉叔說雪要是不及時鏟走，一夜過后壓實凍上了，院子里就算天晴曬上好久，這泥巴路也會稀爛上很長一段時間，是用草木灰鋪路都沒用的那種軟爛泥濘。
李樂回到廚屋把食材通通下鍋，交給啞哥燒著，雖然是兩個灶口，啞哥應付起來也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李樂拿著掃帚出去幫著劉叔清理院子，劉叔鏟不干凈的地方，他就跟在后面用掃帚刮兩下，劉叔就笑，也不說讓李樂回屋里的這些話。
過了一陣兒，啞哥終于忍不住了，開了一條門縫，伸出頭看李樂在干什么。
原來是跟著他爸在掃雪啊，啞哥感到這個畫面幸福得很，李樂圍著圍巾，帶著手套，小臉凍得有點泛紅，睫毛上還落了幾粒小小的冰茬兒。
他的頭發上和肩膀上落得雪最多，他爸也是，倆人沒一會兒就要原地搖晃兩下身體，李樂嫌晃不徹底，偏過頭拍了幾下，又原地蹦噠了幾下。
啞哥看著，心里簡直喜歡的想立馬沖過去，把李樂給按在雪堆里扒光了，自己也脫得光光的。
親他，咬他，搓揉他，倆人交纏貼合，在雪地上漫無目的地滾過來滾過去。
等把院子里的積雪差不多都清理到外面，時間也花了不少，李樂放下掃帚就回廚屋查看排骨和糖水燉煮的情況。
糖水是差不多熬好了，李樂嘗了嘗，清甜爽口，略帶微酸，因為加了山藥和高粱米，既有嚼頭，湯汁也帶有一定的黏度。
排骨還沒脫骨，李樂夾出來一塊吹涼，親自喂給了啞哥，讓他繼續文火燒，接著把灰里已經烘好的烤紅薯扒拉了出來，發現一點沒糊，烤得是恰到好處。
李樂等紅薯放得能用手拿起來了，就吹掉上面的余灰，遞了一個給啞哥，拿著另外兩個出去給劉叔一個。
剛出院子門，看到劉叔在外面做什么的時候，李樂著實是沒有想到，整個人愣了一下，下一秒就睜大眼睛激動地跑了過去。
“叔，你在堆雪人嗎！哈哈哈。”
劉叔已經把雪人的下半身團好了，正在往上捧雪做其他的，本來他準備給李樂一個驚喜，想把院子門給從外面先鎖起來的。
但看李樂半天沒出來，就想著動作能快一些，雪量多堆起來也容易，所以沒多大一會兒就完成一半了。
“小樂，喜歡嗎？”
劉叔看李樂高興，圍著他的半個雪人蹦蹦跳跳的，心里也同樣開心，笑得眼睛都瞇起來了。
“叔給你堆個又高又大的好不好？呵呵，堆得比你哥的個子都要高的那種！”
李樂都忘了手里的烤紅薯了，剛想彎下腰捧雪和劉叔一起堆，啞哥也出來了。
“......小......樂......”
啞哥回頭指了指廚屋，示意李樂排骨燉好了，他剛才揭鍋蓋用筷子戳過了。
李樂點點頭，趕緊對啞哥招了招手，眼前的這個雪人是他長這么大以來見過得最好的，是他第一次懷著一種幸運的情感，想著能和劉叔啞哥共同參與其中，一起用心完成的一個世界上最棒的雪人。
“哥哥，哥哥，快過來，我們一塊兒堆雪人吧！”
“我好喜歡啊！哈哈哈，謝謝叔，我先把紅薯放那邊，待會堆完再吃。”
有了李樂和啞哥的參與設計，在劉叔原本的雪人身體基礎上，啞哥加了幾塊顯眼的腹肌，李樂給雪人扣出了精致的五官，給他做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完成后，爺仨坐在門檻上一邊欣賞著這件身高近兩米的巨大壯漢雪人，一邊喝著橘子山藥高粱米熱糖水，吃著軟糯香甜的烤紅薯，彼此不需要說話，一切就都非常的美好安寧了。
晚上臨睡覺前，李樂還讓啞哥陪著出來看了一眼雪人。
明天不用去擺攤了，這大雪天氣不方便，也不會有多少人去趕集的，索性就給自己放假一天。
劉叔喝了排骨湯，渾身舒舒服服地在西屋里睡著了，李樂和啞哥依偎在一起聊了會天，回里屋也早早地相擁著入睡了。
這幾天周高逸被楊金花管著，不許他來找李樂，又想著李樂出去寫春聯回來的時間有早有晚，挺辛苦的，所以也不想讓周高逸去打擾他。
但周高逸實在憋得難受，趁著下大雪偷偷溜了出來，深一腳淺一腳地跑到劉叔家門口轉悠了一圈。
見屋里一點光沒有，知道李樂肯定是睡著了，沒辦法又帶著給他買的禮物回去了。
不過走的時候又轉到了雪人面前瞅了瞅，撓著下巴上下打量了一會兒，歪著嘴角壞笑了起來。
周高逸放下手里的東西，撈起地上的雪團吧團吧，看了看，覺得不夠長，又多弄了一些。
然后直接按在了雪人的身上，接著補上兩顆大雪球，等固定住不會掉下來了，才心滿意足，一路搖頭晃腦地回家睡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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