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彬人在北京。
得知皇帝遇刺，生死不明，當時嚇了一跳。
好在，第三天，長子回來，帶著承德來的消息，對正在家中衣衫不整，成宿睡不著的江彬說：“達，沒事了。陛下只是受了傷，人已經醒來，正在靜養。另外，除了皇后娘娘以外，還有其他妃嬪，都有孕了。”
“果真？”江彬臉上露出喜色：“劉娘娘可有在其中？”
“有。”江彬長子江勛頷首道。
“好！好啊！這一下好了！劉娘娘有孕，倘若能出龍嗣，未來也更需要我們這些九邊老將的支持。”江彬心下稍安。
皇帝沒事，劉娘娘有孕，那等于是他們這些老派系的家伙們，都要有機會上位了。
“只是，最近流言蜚語無數，很多人都在說，陛下已經駕崩了，是鎮國府將官控制了承德，不讓發喪南下。”江勛憂心忡忡，“還有人似乎攛掇興王控制順天府，將乾清宮匾額下的圣旨取出來，看清楚立誰為嗣。”
“這件事……咱們不摻和，也不能摻和。”江彬很清醒，雖然他最近已經囂張得沒邊了，飄得很，但對于生死攸關的大事，還是有著清醒的認知。
誰登基，誰立極，都不是他能左右的，此時只需要安之若素的做好手中事情就行。
更何況皇帝還沒死呢！
“那要不要堵……”
“不，去拿人，拿江南人！在京中的江南籍官員，能抓多少就抓多少，他們都有重大作案嫌疑。畢竟刺殺陛下的，不是寧王余孽，就是江浙倭寇，還有大量東南士紳裹挾其中，我們必須要快，快人一步才行！”
“是！兒子這就去辦！”江勛趕緊行動。
江彬手指敲了敲桌面，盤算了一下應該沒有多余的問題了，就想著去休息，接著有人沖進來。
“達，陛下下《官紳一體納糧、差役令》，要求官紳賦稅按照現行所有稅種執行，要求差役、徭役等折銀上繳。
不足罰款，超過一定數額，則進行抄家沖抵。
實在太多，欺上瞞下的，一律流放。
同時陛下還來了一封密詔，讓錦衣衛上下，全力盯防天下士紳，一旦有反對者，立刻緝拿，嚴懲不貸。”
江勛又沖了回來，將詔書公文遞給江彬。
江彬看了一眼，接著瞇著眼睛：“就這些？官紳都要？”
“是，官紳都要，但朝中如今落籍北地的官紳，因為有陛下恩旨免稅賦，期限未至，不征不算。”
江勛說完：“所以接下來，要動手的都是南方。”
“那就動手，按照陛下的命令，再給那群羈押起來的讀書人，再來一條罪責，讓他們將所有家財，全部抄沒了。”
“是！”江勛要走，江彬又攔了一下說：“跟弟兄們說，抄到的，分一半留一半，留下的這一半，我再與陛下分后，再給他們。”
江勛說著笑了起來。
什么分一半，留一半。
錦衣衛抄家，層層扒皮上來，還要那一部分給地方官，讓他們為自己所用，真正能到庫的，也就二十分之一。
但只要這么安排下來，地方官、吏員，都得幫助錦衣衛下手。
大家一起吃大戶。
要知道，現在江南很多吏員，都是軍中粗通文墨的文吏和一些北方籍貫的讀書人。
他們可跟江南士紳不是一路人。
手中可以調令兵備使出點農兵，到時候農兵出沒再給一點開拔費用，以小博大，吃下去就是發財。
當然，這也能給江彬，聚集龐大的勢力。
這些年，給皇帝干活，江彬一家子、親朋好友、走狗下屬，哪個不是身家上千元乃至幾十萬元的？
富得很！
江彬開始了他的瘋狂收割。
半個天下，為之顫抖。
桂萼沖到了興王府，身邊跟著好幾個江南籍的商賈的家人，匆匆找到閉門煉丹的朱厚熜。
“殿下正在煉丹，誰都不見。”陸炳攔住了桂萼。
“勞煩陸小哥幫忙！江彬瘋了！到處拿人，就連一些毫不相關的商賈，他也拿啊！”
桂萼急得直跳腳，這都什么時候，興王還在煉丹。
“都說了，不見就是不見。”陸炳不耐煩道，“桂縣尉，還請注意身份！”
“我……興王啊！”桂萼一咬牙，一跺腳，撲在興王府前大聲疾呼：“還請監國出面，扼制江彬為非作歹！如今直隸境內，凡是江南籍官員、商賈，與承德刺殺案無關之人，盡皆被江彬擒拿，嚴刑拷打，敲詐勒索。
就連合法的商賈婁昊陵，也都被敲詐鉛山小河紅的牌照，要拿去抽股八成與江彬！
江彬不除，天下大亂啊！”
沒人在意朱厚照的官紳一體納糧、當差命令了。
他們都在關注江彬的為非作歹。
錦衣衛的緹騎，真正恢復到了朱元璋時代。
一言而斷你生死。
或許其中會有很多冤假錯案，牽連很多商賈，但更多的人是面無表情看著天下大亂。
桂萼不管怎么哀求，朱厚熜都躲著。
直到最后陸炳喊來衛兵將人拉出去，然后才進入丹房內，看著舉著扇子保持火勢，真的在煉丹的朱厚熜說：“殿下，人已經拉出去了。沒吵著您煉丹吧？”
“天地為熔爐，蒼生煉金丸。皇兄用一個江彬，要把整個天下最后一股反抗的士紳煉出來，然后祛除藥毒，讓大明變得不再沉重，得以輕身前行。倘若是我，做不到這一點，那么就不該摻和其中。”
朱厚熜說著，突然放下手中的扇子說：“你去幫我準備一些死士。”
“殿下……您這……”
“放心，江彬禍亂天下，需要有人收尾。但收尾的人不能是皇兄。”朱厚熜淡淡的抬起頭，看向陸炳，“那么，只能我來了。”
“也不至于要您……”
“我動了手，外封之后，必然是一塊山水福地。皇兄有嗣，而且還一口氣讓那么多妃嬪有孕。一切都在傳國玉璽請入宗廟祭祀之后。”
“天命，在皇兄啊！”
朱厚熜苦笑了兩聲，“妄與真龍奪造化？孤可沒有這命數！既然為蟒龍之命，那就要佐使真龍，消解一切人間苦厄。否則道君送我人間一遭，又是為何？這一刀，我來。”
“是……”陸炳低著頭，他也能感覺到，所有宗親們的絕望。
皇帝有嗣，還一口氣造了這么多人，消息衡王和秦王也都通氣了，是真的。
那還玩個屁！
皇帝真他娘被太祖高皇帝看中了！
區區四年，天下更易，大爭之世來了！
那么，關內是謀不了，只能謀外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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