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二龍甚至將在紡織學院讀書的同學聯系方式，都給了陳廠長。
陳廠長接過這個通訊地址紙條，不甘心的問著徐二龍：“這請個大學生來幫著搞一下設計，這個也行，可是，我們廠里積壓了這么多的運動衫，該怎么辦？”
錢全在這些運動衫上積壓著，只要賣不出去，那就回籠不了資金啊。
回籠不了資金，就沒錢給工人發工資，也就沒錢進原材料，更沒錢請什么大學生來搞什么設計。
單單發不出工資這一條，工人們就可以不開機器。
“找銀行貸款。”徐二龍指點。
“已經欠了銀行許多款了，銀行不再貸款……”陳廠長說。
“賒賬？”徐二龍試探著問。
“三角債已經拖欠了許多。”陳廠長說。
可以說，運動衫廠現在已經是困境重重，但凡他有一點活路，也不至于這么來圍追堵截徐二龍，盼著給個主意。
徐二龍不厚道的笑了：“要不，發運動衫給工人們當工資？”
后世下崗潮涌起的時候，不少廠子發不出工資，都是發了一大堆廠里生產的物資抵工資，讓工人們自己想辦法解決推銷掉。
猶記得張大民脖子上掛著一長串暖壺，挨家挨戶的推銷，那都是淚啊。
陳廠長苦笑。
徐二龍道：“這給工人們發運動衫，確實太損。不過，你這些運動衫，只能想辦法下沉市場了。”
“啥叫下沉市場？”陳廠長虛心求教。
徐二龍也不想跟他解釋這個問題了。
“我的意思，你現在多安排些業務員，直接拖著這些積壓的運動衫，去各個鄉鎮擺攤。”徐二龍說。
這種服裝，在城里真的沒啥市場，人家要想買服裝，絕對不會選擇這么老土的款式了，那什么蝙蝠衫、海魂衫之類的，才是大家現在追求的款式。
“去鄉鎮擺攤？”
“對，去鄉鎮擺攤，配個大喇叭，直接喊著廠價讓利，服務到農，”徐二龍說。
“而且，不直接賣錢，直接換雞蛋。”徐二龍繼續指點著：“直接性的，多少的雞蛋，可以換一件運動衫。”
也許，讓農村的消費者花錢來買一件運動衫，他們可能舍不得。
但拿雞蛋來換一件衣服，這個思路變了，許多人，還是樂意的。
就如人家還拿雞毛換糖吃呢。
從收入不高的群體手中摳點錢出來很難，但摳點雞蛋出來，還是容易。
只要家里還養得有雞，這雞蛋嘛，攢攢就有了。
“你讓業務員換了雞蛋回來后，其中一部分，可以當一部分工資，發放給員工，另一部分，直接賣給供銷社，或者大型廠礦的伙食團……”徐二龍說著這事。
雖然曲折了一點，但這樣，能快速的將運動衫廠積壓的服裝給處理掉，換流動資金在手。
陳廠長目瞪口呆的聽著。
這事，還能這么操作？
陳廠長心中又扒拉了一遍，一拍大腿：“行，我現在就回去，安排業務員就去鄉鎮擺攤換雞蛋。”
他起身就要走。
徐二龍一把拉住他：“你別急著走啊，再急，也把飯給吃了再走。”
“這也是哈。”陳廠長笑笑，坐下來扒拉著飯。
他是三下五除二，將自己碗中的飯給吃完，然后，他主動的結了賬，跟徐二龍揮手，快步走開。
坐著船，趕著回了運動衫廠，陳廠長就召來了廠里的業務員。
聽著說要去鄉鎮擺攤，業務員們都有些傻眼，特別是聽說拿雞蛋換運動衫，這更是不可思議。
“現在，就暫時這么定吧，先看看效果。”陳廠長說。
他親自帶隊，從廠里的庫房給拉了兩百件運動衫出來。
五件一小摞，這兩百件，整整齊齊的四十摞，裝了半車。
陳廠長沒敢裝太多，他也是去看看，這事究竟能不能成。
“明天哪些鄉鎮趕場？”陳廠長問。
有個業務員趕緊道：“我只知道，渡舟明天趕場。”
“行，明天一大早，我們就去那兒。”陳廠長安排著業務員。
這大喇叭要準備好，還有，這要換雞蛋的筐子，得準備好。
三個業務員也是第一次這樣做業務。
雖然不大懂，還是配合著陳廠長一起，將所有的東西給準備好。
第二天一大早，幾人就拉著積壓的運動衫廠到了渡舟鎮。
看著別的小攤販們在搭建棚子，其中一個業務員過去，遞上煙跟人攀談幾句，知道這邊的地方也沒啥固定的，都是四周的農戶們拿著土特產來這兒擺賣，再有就有一些小商販賣點頭花、內衣等各種小百貨。
打聽好消息，陳廠長這邊，也就直接將貨給鋪開了，把這些運動衫按著尺碼，一件件的擺出來。
旁邊的小商販還在擺著攤，就聽得身后的喇叭響：“縣運動衫廠回饋廣大的農民朋友們，特開展全縣巡賣活動……”
這大喇叭的聲音太大，還把這旁邊的小商販給嚇一跳。
果然廠里面出來搞的架式，比他們這樣的個體戶小商販強多了。
陳廠長核算過了成本。
他們一件運動衫，成本得六元錢。
那至少，得五斤雞蛋才能換一件運動衫。
趕場的人陸陸續續多起來。
許多路過的人，根本就沒多看上一眼。
相比其它個體戶那些光鮮漂亮的衣服，這些普藍色的運動衫，確實沒人購買的欲望。
但是，大喇叭一直響著，陳廠長一遍一遍的在那兒喊著，雞蛋換運動衫，雞蛋換運動衫。
這年頭，像他這樣親力親為的廠長，比比皆是，大多都是從工人這么一步步的上升來的，也沒啥架子不架子的。
來趕場的人，都是附近村鎮的農民，帶著家里的一些雞蛋、小菜、雞鴨之類的來趕場，就是指望著賣了這些東西，換點零錢，然后再給家里添購些鹽巴、醬油什么的。
聽著這兒吼著雞蛋換運動衫，大家都不免湊過來看看情況。
一個年邁的老太婆湊過來問：“這個怎么換啊？”
“老人家，只需要五斤雞蛋，就可以換這么一套運動衫。”陳廠長解釋。
“五斤雞蛋換啊？”老人念叨著，也沒走，甚至還伸著那干枯的手，撫摸著那運動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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