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前面一個小陡坡時，有人拉著板車搖搖晃晃的過來。
隔著老遠的距離，就能聞見一股刺鼻的味道。
這是拉糞的牛車。
在肥料緊缺的年代，農民們種莊稼都主要依靠這種農家肥，天然有機。
農民們光是自家的農家肥不夠，還需要去城里拉這種肥料回來，臨時專門有人收。
川東一帶每天早上都能聽到響亮的吆喝聲，倒尿罐了，倒夜壺了。
而在別的地區都是嚷嚷的倒夜香了。
這聽上去倒夜香可比倒尿罐高級多了。
此刻看著這輛拉糞的車過來，徐二龍別過身子站遠一點。
看著糞車從旁邊路過，徐二龍才放心往前走。
前面是一個小陡坡，對方拉著板車走了幾下，居然沒有一股氣沖上去。
這一松勁，板車居然向后滑動。
如果控制不好，這板車上的幾桶糞便都要潑灑出來。
此時此景徐二龍也沒辦法避開，他只能上前幾步，撐住板車，避免板車繼續向后滑。
前面拉車的人意識到后面有人幫他推車，扭過頭跟徐二龍道謝。
許二龍已經被熏得說不出話來，一言不發，幫著這人把板車也推上了這個小陡坡。
上了小陡坡，許二龍這才松開手，自己站在一邊，大口大口的呼吸。
對方擱好板車，回過身跟著徐二龍再度道謝。
徐二龍這才看清對方的容貌，這是一個70多歲的老者，佝僂著身子，看上去瘦瘦小小的。
沒想到老人這么大年紀了，還要一大清早的出來倒夜香。
“沒什么，舉手之勞而已。”徐二龍擺擺手，示意對方可以拉車走了。
他不想跟對方在這臭氣熏天的環境下說話。
他并沒有瞧不起對方的意思，但這糞便臭氣熏天，這是事實。
遠遠的有個人過來，連聲叫著：“爺爺我不是讓你別出來倒夜香了嗎？你怎么還出來倒夜香？”
老人回答：“我還能動，就當出來活動筋骨。”
隨著那人越走越近，樣貌也在面前清晰起來。
“是你？”對方語帶驚訝。
徐二龍同時也有點意外，這來的這個小伙子，不就是前天跟著刀疤臉他們一起來。鬧事的小伙子嗎？
當時還是他自己很義氣的站出來，說是他動手打的徐春生，然后自己算了十幾個耳光。
“你們認識啊？”倒夜香的老人問。
“不認識。”他的孫子說。
隨即又對老人說：“爺爺，我不是說讓你別出來到夜香了嗎？你這么大一把年紀了，出了事怎么辦？”
徐二龍終于忍不住，冷哼一聲，嘲諷道：“你要真有這么孝心，就少在外面做些坑蒙拐騙的事，省得讓家人擔心。”
對方不服氣的瞪了徐二龍一眼
那老者連聲喝止：“小虎子，你別這么對人家。人家這小伙子是好人，剛才若不是他幫忙，恐怕我已經連人帶車都摔倒了。”
徐二龍擺擺手，他剛才也只是順手幫一把而已。
他轉身大步向著前面村子走去，留下這個小虎子愣在原地。
小虎子想了想，大步追上前。
徐二龍聽著身后追趕的腳步聲，迅速轉身，拉開一個防御的架勢，以防身后有人偷襲。
小虎子停下腳步，隔著一點距離，對徐二龍說道：“你別誤會，我不是來找你麻煩的。謝謝你，剛才幫我爺爺推車。”
徐二龍不置可否，心里依舊保持著警惕。
小虎子又說道：“我這人不喜歡欠人人情，我提醒你一句，刀疤臉這人報復心極強，你不要以為你打贏了他就可以高枕無憂。”
言下之意，他以這種提醒之意算是回報了剛才徐二龍的那一點人情。
徐二龍看著他：“我發現你這人多少還有點義氣，也并非壞的無可救藥。”
小虎子沒說話。
徐二龍又道：“難道你打算就一直跟著刀疤臉做事？”
小虎子說道：“你不懂，像我這種坐過牢出來的人，有前科，沒有誰會要我做事。”
“你為什么坐牢？”徐二龍問。
小伙子冷哼道：“有人欺負我爺爺，說他是個倒夜香的，甚至拿石頭砸他。我就跟人打起來，把對方打傷了。”
徐二龍點點頭，心里大概也知道了。
“有沒有興趣來跟著我做事？”徐二龍問他。
“跟著你做事？”小虎子問。
徐二龍點點頭：“我看你這人，既講義氣，也有孝心，相信壞也壞不到哪兒去，所以你有沒有興趣來跟著我做事？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你去做什么坑蒙拐騙之類的事。”
小虎子心動了。
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不可能還要爺爺這么大一把年紀出去到夜香養他。
可他又有前科，又找不到什么很正經的工作，被刀疤臉邀約著，也就在外面干些坑蒙拐騙的勾當。
可他心里也清楚，這并非長久之計，搞不好又有可能再次去遭受牢獄之災。
他受夠了，不想再受一次罪。
“你考慮考慮，如果愿意就來家具廠找我。”徐二龍說，轉身就準備走。
“我愿意。”小虎子不再猶豫，連聲回答。
徐二龍滿意的笑笑，識時務者為俊杰嘛！
“你先送你爺爺回去，然后來家具廠報到。”徐二龍吩咐他。
小虎子沖他感激的一鞠躬，回頭去幫他爺爺推糞車去了。
徐二龍趕回家具廠，正好趕上吃早飯。
早飯是孫猴子做的，他一大早就起來和面，可以給大家做了酸湯面疙瘩。
小玲和喬利富都還是第一次吃這種東西，吃得津津有味。
看見徐二龍回來，小玲起身去鍋里幫徐二龍舀了一碗酸湯面疙瘩，顛顛的給他送過來：“二哥你餓了吧？快過來吃這酸湯面疙瘩，這是孫伯伯做的，可好吃了。”
孫猴子咧嘴笑笑，聽著小玲夸他的話還是很高興的。
徐二龍接過碗，喝了一口酸湯，夸獎道：“確實這酸湯味道挺不錯。”
小玲捧著碗，待在徐二龍的旁邊，小聲問著他：“二哥，我來京城已經兩天了，我什么時候才能去京城里轉轉呢？”
第一天來就碰著打架，第二天忙著處理各種問題，徐二龍還沒工夫帶她去京城轉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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