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嘴猴腮的小子看著自己的挎包,愣在了那里。
就在剛才,老疙瘩撞了他一下,我伸手攙扶的瞬間,拉開了他挎包上的拉鎖,將那沓錢夾了出來。
隨后,又將拉鎖拉好。
拿錢時我就看清楚了,包里只有這一沓錢。
這說明了一個問題,包括正在擠過來的精壯小子,他們不止這三個人!
[榮門六手]是標準的流水線作業,[望手]眼觀六路,[下手]干活,接下來贓物交給[換手]。
[換手]不會長時間留著贓物,要把東西交給[接手]藏匿。
而只要不出亂子,[攪手]們就不會現身。
流水線的最后一個流程是[擦手],他們從來不跟著干活,只負責銷贓。
先前那個“背帶褲”就是[下手],他早就下了張思洋她倆的手機和錢,可[換手]的包里,卻只有剛剛下來的這一沓錢。
這說明東西已經轉給[接手]了!
望著空空如也的挎包,這小子目瞪口呆,傻了一樣。
我理解他,畢竟他剛接過那沓錢,又親手放進了挎包里,此時挎包沒被割,拉鎖也拉著,那沓錢竟然不翼而飛!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了,快的讓他不可思議。
他瞪圓了小眼睛,剛要拱手說切口,被我搶了話:“別那么多廢話!我在5號和6號車廂的連接處等你們!”
說完掉頭就往回走。
身后亂哄哄一片。
前面那個中年女人也醒了,傻乎乎抱著包,擠在過道處看熱鬧。
“讓一下!”我喊了一聲。
擠過去時,那沓錢又順著女人包上的口子塞了回去。
我已經盡力了,至于她能不能發現,這些錢還會不會再丟,那就是天意了!
我腳都沒停,繼續往前走。
很快,老疙瘩追了上來。
來到5號和6號車廂連接處,我說:“去喊老唐和冷強過來,其他人不要來!”
“哥……”
“快去!”
小心駛得萬年船,對方這一條線幾個人還不清楚,摸不清底細,不能大意。
尤其那個“背帶褲”,手藝相當不錯!
不過,有了唐大腦袋和冷強的幫忙,就算對方十幾個人,只要沒有噴子,不過小菜一碟兒!
虎子其實也不錯。
不過他只是身體和心理素質好,敢打敢拼,卻沒正經練過功夫。
剛點燃煙,唐大腦袋和冷強就過來了。
我簡單說了一下事情經過,又叮囑兩個人看我眼色行事,千萬不要沖動。
[榮門]畢竟不是黑社會,輕易不會打打殺殺,該講究的時候必須得講究,莽撞只會讓事情變的更遭。
這時,張思洋過來了,隔著車門,擔心地看著我。
我揚了揚手,意思是讓她回去。
她不走。
沒辦法,只好掐滅了煙,拉開車門勸她。
“小武,咱不差這點兒錢,扯這個犢子干啥……”她抱著我的胳膊說。
我更奇怪了,這不是她的性格,以前多飛揚跋扈的一個女人,怎么會咽下這口惡氣?
“你還有完沒完?”我冷下了臉,甩開了胳膊,“用你教我做事?麻溜回去!”
我想看看她什么反應。
萬萬沒想到,她沒急眼不說,眼圈兒一紅,竟然可憐巴巴地地扭身回去了……
我真想撬開她的小腦袋看看,什么情況?
關上門,一轉身兒,就看到了兩根豎起的大拇指。
唐大腦袋一臉羨慕,“哥,牛逼!霸氣!”
冷強說:“真是個好娘們!”
這是混熟了,不然他不會開這樣的玩笑。
我哭笑不得:“別他媽扯犢子……”
話音剛落,6號車廂門開了,“背帶褲”笑瞇瞇地走了過來。
他身后跟著那個尖嘴猴腮的小子,再往后,是先前看到的那個[攪手],另外還有四個人。
其中三個人體格精壯,一看就都是[攪手]。
另一個人和我年紀差不多,消瘦的身材,一張刀條小臉兒。
遇到熟人了!
竟然是雪城的田結巴!
1998年春節,在雪城火車站買票的時候,他和唐大腦袋、老疙瘩他倆打過架。
這小子是雪城南崗區趙老黑手下的,而且是干[趟活]的,怎么進京了?
而且還改行干上了[輪活]?
“背帶褲”笑著拱起了手,聲音溫柔地像個老太監:“條條大河終歸海,一山更比一山高……佩服佩服,敢問小兄弟也是老榮?”
田結巴看到我后,一臉愕然。
正所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不等我回“背帶褲”的切口,身后的唐大腦袋就罵了起來:“我草泥馬,田結巴!”
“背帶褲”怔了一下,放下手,回頭看向了田結巴。
我攔住了大腦袋。
田結巴說:“文叔,他、他、他們是雪城的……”
說到這兒,又賊眉鼠眼地瞥了我一眼,“他、他叫小武……”
唐大腦袋怒聲罵道:“泥馬逼,小武也是你叫的?”
文叔?
我腦子里迅速把丁老怪手下的人過了一遍。
想起來了!
“背帶褲”叫文青,以前跑京城至濟南線兒的。
這是個老江湖,習慣用[單刃刀],[抹子活]玩的漂亮,在榮門名氣不小。
因為有些娘們唧唧的,所以有個綽號,叫文公公,據說此人是典型的笑里藏刀,十分難對付。
我曾經坐過兩次他那趟線兒,不過因為兜里有錢,沒[越線],上車就老老實實的睡覺,所以并沒見過他。
看來,他是和劉浩[調線]了。
聽到我的名字,文公公明顯怔了一下,臉上依舊掛著笑,那雙小眼睛卻是凌厲起來,拉長了聲調,陰陽怪氣道:“這位小兄弟說的對,小武是你叫的?你得喊聲武爺!”
說完,眼神就柔和下來,又一次拱起了手,笑瞇瞇道:“山水有相逢,文青見過武爺……”
俗話說的好,伸手不打笑臉人!
哪怕明知道這是個笑面虎,也不好馬上拉下臉。
我拱了拱手,“客氣了,給丁爺帶好……”
一句話,等于自認了“爺”,同時又把自己和丁老怪放在了一個輩分。
他眼角微微一縮,笑容開始勉強起來,“最近武爺的名氣不小,遺憾的是素未謀面,都說您是獨來獨往,看來并非如此……”
說著,眼神就飄向了我身后的唐大腦袋他倆。
又說:“武爺布下這個局,引得沖突,這是要[搶線]了?”
真是搞笑,他竟然以為我故意讓張思洋她們露財,引起爭端后,好搶他的這趟線路。
我笑了,說:“我給各位講個故事?”
“輕便!”他伸了伸手。
“南方有一種鳥,叫鹓雛,它從南海起飛到北海,不是梧桐樹不棲息,不是竹子的果實不吃,不是甜美如醴的泉水不喝!某天,一頭貓頭鷹拾到只腐臭的老鼠,鹓雛從它身前飛過,貓頭鷹嚇壞了,仰頭發出怒斥聲……”
對面這幾個人面面相覷,明顯都沒聽明白。
“哎呀我艸,我這暴脾氣!”唐大腦袋罵了起來,“一個個真他媽沒文化!貓頭鷹是怕那只大鳥搶它的爛老鼠吃,明白了嗎?”
文公公胖臉頓時漲紅起來,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他身后那個尖嘴猴腮的小子恨恨道:“不[搶線]?那武爺這是要開宗立派了?”
我又笑了起來,“各位想多了,他們只是我朋友而已,我可沒有大樹好乘涼,更沒有開宗立派的能力……”
文公公臉色好了一些,打了個哈哈,尖細著嗓子說:“也是,一個人行走江湖,哪怕勉強稱了爺,終究也是形單影只,三餐難繼……”
這話真是一句比一句難聽!
我懶得再和他客氣,冷哼一聲道:“財主家的狗,啃再好的骨頭也是狗!獨行江湖的浪子,餓死他鄉也是一匹狼!”
文公公那張胖臉,又一次漲紅起來。
這句話他聽懂了,不容易呀!
我瞇著眼睛看他。
小樣兒,明顯這是對我稱了爺不服氣!
“既然都是[里碼人],”他終于走上了正題,“您武爺的輩分又這么高,按規矩,是不是不應該刨我們的杵?”
他的意思是說,既然都是同行,你這個輩分,不應該拆我們的臺。
我臉色依舊陰沉著,“別整這些用不著的了,既然你提到了規矩……我的人你們也敢下手?”
他搖了搖頭,“誤會,當時并不知道你們是誰!”
“現在知道了?”我盯著他的眼睛,“東西還回來,既往不咎……”
“正所謂不知者不怪!”他同樣盯著我,“這次知道了,以后不再碰你們的人就是了!可讓我文青把吃進去的東西再吐出來?”
他揚起了頭,打了個哈哈,一字一頓道:“門兒、都、沒、有!”
“好,”我鼓起了掌,“既然文公公腸胃如鐵吐不出來,那就幫你開腸破肚,自己淌出來吧……”
話音不等落地,我已經揮出了右手。
兩指間,夾著一把鋒利的手術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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