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面容憨厚的林大人都哭出了鼻涕泡。
離別的酸澀，突然就被驅散了大半。
“林大人，快擦擦，鼻涕都要流到嘴里了。”
林大人一張老臉哪里還能崩得出。
接過夫人遞來的帕子，捂住臉，揮手招呼車夫趕緊趕路。
“走走走，快點走。”
這里是真的留不下去了。
身后百姓捧腹大笑。
對著他的馬車連連揮手。
“恭賀林大人升遷。”
“預祝林大人官運亨通。”
林大人貓在車廂內，連頭都不敢往外伸。
他聲音沙啞的對夫人道：“我也就是這三年才對他們好點，還是被聶宗主逼迫的。”
林夫人亦是感慨的點頭。
她也不見得是個好的，不過這幾年是真的變了好多。
“不知道后面來的官，是什么樣子的。”
林大人道：“薛大人會在這邊任職三年。”
“這樣啊。”林夫人道：“聽聞薛夫人來了，我之前只見過一回，是個極好的女子。”
“薛夫人出身侯府，不是咱們可比的。”林大人對此倒是不在意。
他懼內。
林大人一走，薛明義正式上任鶴風城知府。
這兩年，他對城里的很多事早已爛熟于心。
此次上任，特別絲滑，沒有任何難度。
至于薛夫人，更是喜歡極了這里。
在京都，女子的約束比較繁瑣。
尤其是她們這些高門貴婦，輕易不得踏出家門。
而今，她不需要任何遮掩，便能在城中走動。
甚至還迷上了百姓中間的八卦，偶爾和她們都能聊得你來我往，甚是投契。
接下來的三年，鶴風城以及西南地區，開始修路。
聶扶搖弄出了水泥。
只是產量不算高，目前緊著鶴風城。
三年時間，鶴風城再次變了模樣。
這次輪到薛明義離開了。
他在這里一待就是五年。
來時的擔憂，早已不存在了。
此時離開，反倒是分外不舍。
“聶宗主，我以上書朝廷，新來的知府，亦是德才兼備之人。”
聶扶搖笑道：“無德無才也無妨，在我手里，他終究是翻不起浪花的，不弱將那德才兼備者調往別處，送些刁鉆的，我亦能幫你們調教調教。”
薛明義：“……”
他愣住。
隨即大悟。
有道理啊。
前面的林大人，不就是從一個庸碌之輩，被她給調教成了一個好官嘛。
調任離開時，百姓還送他萬民傘呢。
“如此，我須得快些離開了，希望能趕得及。”
這一次，薛明義離開時，不僅僅有萬民傘。
就連薛夫人，更是和一些相處三年的當地姐妹們，抱在一起眼淚橫流。
“我要走了，日后你們如若去京都游玩，只管去安慶侯府尋我，我們到時再聚。”
想到歸京后，再也沒有如今的快活日子。
薛夫人哭的更悲傷了。
她這般凄慘，害的好姐妹倒是不好意思落淚。
依依惜別后，馬車急速前行。
時值春節過后沒多久，越往北走越是寒冷。
倒是鏢車喜歡這樣的日子。
行路途中不需要更換冰塊，可以一路抵達京都。
而且如今西南地段的水泥路也修好了，路上的速度快了不少。
離開西南，路面再次坑坑洼洼的。
薛明義蹙眉：“明明方法都告知朝廷了，怎的還是如此？”
策馬在側的大漢笑道：“朝廷里那些官都精明著呢，哪里像我們西南這般友善。”
薛明義嘴角抽搐。
確定西南的官友善？
而不是被聶宗主壓的不敢反抗？
不過意思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必定是朝中意見不一致，才至今遲遲沒有動工。
想到西南的水泥路已經開始在村中鋪設了，可北地卻依舊是坑坑洼洼的土路。
便是想快馬行進，都不容易。
真的加快速度，能把人的五臟六腑給顛簸出來。
抵達京都。
薛明義被老夫人拉著一頓噓寒問暖。
想說兒子瘦了，卻無法昧著良心。
根本就沒瘦，氣色反而更好了，瞧著格外精神。
在府內休整兩日，有人前來稟報，說是有一位林大人上門拜訪。
薛明義一聽就知道是誰，便讓人請了進來。
林大人看到薛明義，堪稱熱淚盈眶。
“大人吶，您可算歸京了。”
他紅著眼眶道：“在京都做官，太難了。”
他想回鶴風城。
薛明義：“……”
他問起了朝中的一些事。
林大人搖頭道：“日日里勾心斗角啊，幸好下官官職不高，也懂得明哲保身，否則現在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了。”
“他們一句話里，彎彎繞繞的，聽得下官頭發都要掉光了。”
“而且大人吶，戶部的人，沒幾個認真做事的，下官只能偷偷摸摸的。”
“萬一被發現就下官這般盡心竭力，恐會被同僚排擠死。”
“高尚書幾次霸占下官的功績，下官是敢怒不敢言啊。”
薛明義聽得也不是滋味。
在西南待過幾年，方知朝廷有多不堪入目。
數日后夜里。
薛夫人伺候他寬衣。
“夫君，妾身覺得還是在西南自在。”
想出門便出門，不擔心遇到賊子。
也認識好多的手帕交。
有賣脂粉的娘子，又尋常人家的新婦，亦有養殖人家的農婦。
她了解到了很多從不曾接觸到的東西。
與她們在一起，不需要時刻防著。
什么都能聊上幾句。
自己亦是同她們說些高門的規矩等，聽她們替自己抨擊。
可回到京都，和曾經的姐妹小聚。
人還是那些人，卻總覺得不甚自在。
數次想開口約她們去街上走走，到底是說不出口。
見到了廣闊天地，如今再拘泥在這四四方方的侯府中。
那種束縛感，讓她幾乎要瘋掉。
甚至憋悶的想落淚。
撥開一枚橘子送入口中，酸甜的味道讓她紅了眼眶。
“這是阿菊送我的。”
薛明義知道阿菊，家里租賃了一座山，專門栽種橘子。
是陪著丈夫去城里賣橘子的時候，與他夫人相識的。
后來的兩年里，他們家吃的橘子，幾乎沒花過錢。
都是阿菊塞給夫人的。
“以后不是那么容易吃到新摘下來的了。”
薛夫人看向丈夫，道：“夫君，咱們還能再回鶴風城嗎？”
雖說剛去的時候，因為水土不服病過幾次，后來也慢慢適應了。
說是冬暖夏涼亦不為過，很適合養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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