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9
腓腓是林景歷叫起來的,作為當家人也是不容易，不光要作為家長的家長被請家長，老宅里一旦有什么事,第一個被吵醒的也是他。
當林景歷一身銀灰色睡衣下樓給自己倒一杯茶水的時候，幾個情緒稍微緩和的孩子這才很有些不好意思的問腓腓：“腓腓,我們是不是打擾你還有伯伯睡覺了？”
腓腓搖搖頭，他剛剛一邊聽亮亮他們哭一邊斷斷續續的說,這會兒才明白原來是亮亮他們好像遇到了什么非常讓人難過和難以接受的事情，這才會天還黑著就跑來找他。
“亮亮，你們來我家,叔叔阿姨們知道嗎？”腓腓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幾個孩子捧著小蛋糕懵懵的搖頭。
腓腓一想,這不就是離家出走嗎？
小家伙小大人兒似的嘆了口氣,“那你們還是來找我吧。我不困。”
離家出走哇。腓腓在電視上可看過太多小朋友私自離家出走然后出事了的新聞。不僅是新聞上,平常爸爸也會對他說，小朋友不能離家出走,也不能落單。不然萬一被壞人傷害了,家里人該多難過啊。
相比較之下,還是來找他比較好。反正腓腓也喜歡熱鬧。
不過最后腓腓又加了一句：“但是要有大人陪著一起才可以。你們還都是小朋友,如果遇到壞人,身邊又沒有大人，打不過怎么辦呢？”
年紀最小的魏亮喝了一口溫牛奶,一邊覺得腓腓說的對，一邊想起他們離家出走的緣由，又想哭了。
面前擺放的是溫溫的牛奶和甜甜的小蛋糕,足以慰藉他們餓了一下午的胃。對面坐著的是腓腓。
幾個孩子忽然有了想要傾訴的沖動，但是又不知道該怎么說，該不該說。
腓腓現在應該還不知道期末考試到底考的是什么吧？
如果不是他們這些期末考試考差了的‘差生’在一起聚會時柏清給家里打電話,而接電話的又是柏清剛剛三歲的妹妹，兩人在打完電話后小姑娘一不小心就忘記掛斷話筒。這才讓他們一起聽到了柏清父母的談話，怕是他們現在也依舊被蒙在鼓里。
想想昨天的時候他們多開心啊，父母前所未有的好說話，原本連摸都摸不到的副卡隨手就給了。原本還要自己攢好久錢才能買下來的玩具不論往家里搬了多少個，父母都沒有生氣，反而一臉的縱容。
簡直就像是夢中的一天一樣。
雖然偶爾有幾分鐘有人也在心里忐忑，考差了待遇還這么好？難道是斷頭飯？還是父母直接被氣傻了？
但是想歸想，并不妨礙他們快樂。
只是沒想到，這樣的快樂居然如此的短暫。
一朝天堂，一朝地獄。不過如此。
從成績下來的那一刻開始，他們所有的快樂都有了倒計時。
最終面對腓腓，他們還是把即將脫口而出的傾訴咽了回去。只是其中一個叫做苗苗的小女孩對著甜甜的小蛋糕傷春悲秋了一句：“唉，多甜的小蛋糕啊，以后應該很難吃到了。”
小姑娘指的是吃蛋糕時的心情。有人說，甜品和快樂是相輔相成的，沒有了快樂，甜品也失色了大半。
腓腓以為苗苗是說喜歡小蛋糕，還想吃的意思。于是大方的晃了晃垂在沙發上的小腳說道：“”沒關系，以后苗苗如果還想吃的話可以和我說，我給你帶。”
“不一樣的。”小姑娘深沉道：“以后，吃蛋糕的人不一樣了，蛋糕也就不一樣了。幾個月后的我，已經不再是今天的我。”
此話，頗有一種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的禪意和看破。聽的腓腓眨眨眼睛，小腦瓜里滿是問號。
幾個月后的苗苗就不再是現在的苗苗了？難道是因為苗苗長大了？
也許是真的惋惜以后再也吃不到這么好吃的小蛋糕了，小姑娘吃完一個小蛋糕，倔強的打了一個飽嗝，然后拜托腓腓又給她拿了一個。
***
趙琦那邊，在接到林家打來的電話，說五個孩子一個不少真的全都在林家之后，趙琦道謝掛了電話后，除了抽空感嘆了一聲崔源神算，便趕緊給已經急的不行的家長們打電話。
那邊家長們在得知自己家的孩子都在一個地方好好的，沒有分開也沒有做傻事后全都是狠狠的舒了一口氣，一刻也沒有耽誤便往趙琦給的那個地址駛去。
當家長們趕到時，林斯年已經換了一身比較休閑的衣服陪腓腓待在客廳里。林景歷明天還要早起上班，已經被他趕回房間了。
踏進林家客廳，映入眼簾的景象讓原本提著一顆心還沒有完全放下的家長們胸口生疼。
不是擔心，而是被氣的。
他們為這些小崽子們奔波了一天，電話打的手機都快欠費，手機軟件步數至少累積了幾萬步。一天下來是吃也不敢吃，喝也不敢喝，生怕自己耽誤了一點時間，小崽子就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想不開出事了。
沒想到人家倒好。跑到同學家吃飽喝足，那白色的餐盤上還有沒吃完的奶油，面前牛奶杯里的牛奶一看就是溫熱的，喝一口從腳底慰貼到心頭。
好一派溫馨景象！
原本在來的路上還告訴自己見到孩子之后不要激動，也不要刺激孩子。結果現在看來，是他們太憐惜這些小崽子了！
孩子不聽話離家出走怎么辦？打一頓就好了。
“爸？媽？”柏清偶然間扭頭，就發現自己的父母正站在身后不遠處。他還條件反射的問了一句：“這么晚了，你們怎么來了？”
“你也知道這么晚了？”柏清的父親對著他的腦袋就是一拍。
這還是他顧慮著這是別人家。這么晚了上門打擾已是不該，再在人家家里鬧起來，就實在是太失禮了。
柏清反射性的捂住腦袋叫痛：“哎呦！”
這家是一種景象，其他家又是另一種景象。
小姑娘苗苗被父母摟著，原本已經被腓腓哄著的淚水再次充滿了眼眶，她喃喃問道：“爸，媽，我…我真的只有幾個月了嗎？”
這話要是被不知情的人聽起來，還以為小姑娘是得了什么絕癥。
“有沒有可能，是診斷失誤了啊？”
實驗室失誤的可能性當然有，轉換期測試本身就有誤差存在。但是越是測試結果為近期的，誤差便越小。
被挑起了話頭，礙于腓腓在，其他孩子也紛紛隱晦的問起了自己的父母。
腓腓坐在沙發上，聽在耳朵里。
一會兒亮亮問媽媽：我是不是只有兩個月了？
亮亮媽媽一臉的不忍心，但是一直到最后也沒有否認。
這邊亮亮剛問完，耳邊又傳來清清之前哭過后有些低啞的聲音，他對父母有些失落的陳述道：果然，真的是最后一餐嗎？昨天我們開玩笑的話今天居然就成真了。對不起啊，我就是有點接受不了。也不想看你們明明不高興，卻還要對著我笑出來的樣子。
再接著是小炎，被氣氛感染的他小聲對父母問：為什么是我呢？這種壞事為什么會輪到我的身上啊？我還這么小……
小峰：我的人生啊……
聽到孩子們這話，即使作為家長再生氣，也氣不起來了。他們都是過來人，都知道這有多難熬。
可是他們轉換期的時候已經有十幾歲了，而這些孩子才多大？他們見識過多少、玩過多少、開心過多久？
轉換期提前，是遠比轉換期還要殘酷的事情。
這些家愛上書屋校這么多的孩子，偏偏是他們的孩子？
有家長艱澀開口，企圖安慰：“轉…”
結果剛說出來一個字，袖子就被自己的孩子狠狠一拉。孩子眼神示意：別說！要提轉換期回家再提！腓腓還在這呢。
可是這遮遮掩掩的話到了腓腓這里，還不如直接說轉換期呢。
小家伙坐在沙發上瞪圓了眼睛。顯得無比的驚訝和不敢置信。他全程聽的很清楚，又不是詞語或者短短的一句話，不存在誤聽或者漏聽的可能。
看外面天色還晚，距離黎明還有幾個小時，家長們紛紛和林斯年道謝告辭。趙琦也和腓腓說了幾句話后就要轉身離去。
現在很晚了，他們走早點，腓腓還能睡個回籠覺。
本來亮亮他們還想留在這里和他一起睡的。是亮亮爸爸說，想回家和亮亮好好談談，而且腓腓已經被他們吵醒了，你們今晚是肯定睡不著了，難道還要讓人家小朋友整夜陪著你們鬧不成？
亮亮他們這才放棄了想要和腓腓一起睡的想法。
林家大門外，魏亮有些不太滿意的拍了拍自己的父親：“爸，你剛剛差點就說漏嘴了。腓腓他也測試呢，萬一被他知道了，以后測不準豈不是嚇都嚇死了。還有，干嘛非要在腓腓家大廳里煽情啊，要不是我反應快，隱藏關鍵詞語，看林叔叔會不會把你們掃地出門。”
魏亮父親不滿，一下把兒子給提溜了起來。
不過心下也是一松，兒子的精神狀態好像也沒那么糟糕？最起碼還有心情抱怨他。
大廳內，腓腓強忍著難以置信的悲傷目送家長帶著小朋友們遠去。
心下不斷重復：還剩幾個月、診斷失誤、最后的晚餐、壞事、人生啊…這幾個詞語。
這一連串的詞語電光火石間在腓腓心中連成一串。又想到煜煜說，這次清清他們沒考好，叔叔阿姨們都沒有罵他們，也沒有生氣，反而給他們副卡，讓他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最后的晚餐，最后的放縱。
是什么時候查出來的？從時間來算的話，會不會就是放假之前學校組織的那次身體檢查？剛好身體檢查報告是和期末考試的成績一起發給家長的。
沒錯了，應該就是那個時候。
為什么考差了家長不生氣呢？為什么傷心到離家出走呢？為什么離家出走了家長也生不起來氣呢？
因為，因為大家得絕癥了！
甚至…甚至亮亮只剩下最后兩個月了。
大家為了怕他替他們傷心，還不敢明說。
可是，腓腓早就不是以前那樣好騙的小娃娃了，他自己早就猜出來了。,請牢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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