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我家直播間通古今 > 第一百六十四章 朋友一生一起走 (兩章合一)
  許老太伸出兩手:“桌子。”

  滿桌子站在門口深情呼喚道:“老姐!”

  許田芯人在倉房挑揀大米里生的蟲子,卻也知道好像是滿桌子奶奶回來了。

  因為直播間背景音樂忽然唱道:“我最親愛的,你過的怎么樣,沒我的日子,你別來無恙……”

  能讓她奶如此惦記的,也就那位。

  許田芯趕緊放下簸箕對于芹娘道:“嬸娘,滿桌子奶奶回來了,我去看看。”

  于芹娘連忙點頭,她也好像聽到動靜了。

  當許田芯見到滿桌子奶奶時,驚愕得躲在門邊連眨兩下眼睛。

  討厭得是直播間背景音樂還打趣,音樂又突然變成了:“漂亮的,讓我面紅的可愛女人……”

  可事實上,眼下滿桌子奶奶和漂亮一點兒不沾邊。

  蓬頭垢面好像被炸過的頭發上,插著紅粉黃各種顏色小野花盤一圈兒。

  眉毛畫兩道細細的黑條,可能是路上打過盹蹭到了太陽穴。因補妝沒處照鏡子,下面又補兩條,徹底成了黑框兩條杠。

  眼皮抹了綠。

  以前就聽滿桌子奶奶提起過,她說五顏六色里,她獨獨只喜歡綠,眼皮綠的人發慌。

  又不知是從哪里討來的口脂或是紅紙,臉蛋抹了兩坨大紅色,由于暈染開像在臉蛋上蹭了兩手血,上面還帶著黑指印。

  唇色也畫得通紅通紅卻因喝水外擴不少,好像唇角流了血。

  許田芯想起村里上年紀婦人罵家里媳婦的話:“抹得跟吃死孩子似的。”

  許田芯以前想象不出吃孩子是什么樣,從今往后算是有了畫面。

  屋里,關爺爺也正講到,在墳地和滿桌子奶奶相遇時的境況。

  關爺爺哈哈笑著說,他打照面就只顧胡亂吼著:“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不可能是遇到了人。

  滿桌子奶奶聞言,一邊應景得跟著大家一起笑自己,一邊有些不好意思問她奶奶道:“老姐,我現在是不是真的又臭又丑的?”

  臭是一定的。

  可她還以為自己打扮得挺好的呢,特意到家前拾掇拾掇,你說也沒處照照就弄茬了,整得讓老姐跟著一起在村里人面前丟臉。

  許田芯聽到她奶奶斬釘截鐵說:

  “誰說的?桌子,你就記住了,認真掙錢的女人最美。”

  懂得心疼女人辛苦的男人也最帥,這都是有數的。

  咱女人最美的樣子不是花枝招展,而是干活時眼里的光,掏出自己辛苦賺的錢,往炕上一扔時嘴角的笑。

  尤其她們這個歲數敢出門走南闖北,誰不得敬佩?

  關二禿這才發覺自己失言,甭管多大歲數也是女人。

  而且要他說心里話,這個歲數不是花唄,沒有這疼那疼處處要錢,而是還能出門掙錢的更是大寶貝,笑談人家外貌干啥?

  也連忙止了笑認真道:“對對,洗干凈就好了,能全須全尾回來不比我強?老妹子,你是這個。”

  關二禿堅定的給滿桌子老妹子豎豎大拇指。

  他只出門給人驗個血都挨頓揍呢。

  說起這事兒,關二禿也委屈,那到底是希望驗出來是自家孩子,還是希望不是啊?

  雖說挨頓揍掙到點辛苦錢,但往后再接這種營生時,一定要事先問好訴求是啥,免得費力不討好。

  “掙了多少?能結賬了吧。”關二禿著急要錢,不是信不著面前倆老太,而是他一方面要趁著入冬前進些藥材,二是要用錢打藥柜。其他都可以等,藥柜再不打就要來不及了。

  滿桌子看向許老太,用眼神詢問,屋里有這么些外人能說嗎?

  當許老太說完“都不是外人”時,滿桌子忽然就咧開血盆大口笑了:

  “老姐,我沒有辱了你給的使命。去掉三十多個破的和給人看的樣品,我將剩下的全賣了,一個也沒剩。”

  其實破的沒有那么多,關二禿拿出去掙錢的手藝還是不錯的,那些套全是他一個個細心炮制挑選的。

  事實上,其中有二十多個套是被滿桌子吹破的。

  為了逗青樓姑娘們前仰后合地笑,好幫她說好話多留些套。有姑娘提出讓她吹幾個看看會不會漏,她就當著一眾人面前賣力吹。吹到后面,已經不是想看看漏不漏了,而是非讓她出丑吹破才會多留貨。

  吹得滿桌子兩個腮幫子,離開那家青樓后,連著兩日喝水往下淌哈喇子。

  但這話,滿桌子不打算告訴她老姐,沒得讓老姐跟著心酸,萬一不好意思收錢呢。

  她老姐以前是啥樣的人,她說不太準。可能和普通的婆子沒啥大差別。

  可眼下她卻是自信老姐能干出看她辛苦,不好意思收下屬于自己那份錢的事,容易轉手就都扔給她。

  那是作甚?

  這趟出門,滿桌子在路上越發想得清楚,她往后要做的是和老姐一起掙錢,這就已經情意深厚,備不住上輩子應是親姐妹才會有這般造化,而不該用情意綁著老姐靠人施舍。

  所以關二禿一份,老姐一份,她掙提成那一份,該誰的都不能少一文。

  這不嘛,既然老姐發話,屋里沒外人,滿桌子就來到炕邊開始倒錢。

  早先藏褲襠里的碎銀,在快到家里時就掏了出來。

  眼下,滿桌子正用剪子劃開鞋的前尖,從里面往外倒碎銀。

  又摘掉頭上五顏六色的花,打開亂七八糟的頭發別有洞天。

  為何弄塊抹額別著花朵,因為里面藏著不少銅板。

  “有那么兩家買的數有零有整的,就沒法換碎銀。

  出了門也不敢亂走,怕去的地方越多,越容易被人盯上,這些銅板我就帶了一路,都快成我心病了。

  尤其是這些日天不好下雨又刮風,你說這天氣咋跟男人一樣那么不靠譜,總怕忽然掉下錢來被人發現搶了去。”

  嘩啦嘩啦,全是掉炕上錢的聲音。

  劉老柱還好,猜到了許老太在縣里無緣無故消失那天,是和關二禿合伙做買賣有關。

  何況出發時帶著那么幾筐貨物,他沒翻過又不瞎,只是直到眼下也不清楚賣的是啥。

  但萬家王家還有四伯七叔他們都看傻眼了:我的天,這仨人又在外面做了啥事掙到了大錢。

  他們是天天討論怎么花錢,人家是從各種邊邊角角往里面進錢。

  真的是大錢,滿桌子帶走了八百個套,真照許老太說的那般有一百個是樣品、破洞的,白送的、還有她吹破不能用的。剩下七百個都賣了。

  眼下身上除了光禿禿的樣品板,所有貨錢加在一起倒在炕上是二十三兩銀錢。

  而前期許老太自己還單賣了一筆,賣了三百個套掙了十兩銀錢,她和關二禿一人分得五兩。

  她那五兩當初早就花沒了,但是在府城買東西最缺錢時也沒想動過關二禿的銀錢。

  所以再加上前期賣的那筆貨款,只關二禿一人就該得十六兩半銀錢。

  “她關爺爺,你……”許老太臉上的笑意頓住,咋啦?

  關二禿的眼淚,正無聲地順著被人揍得青紫的臉龐落了下來。

  有了這些銀錢,他終于能在入冬前,給他外孫和閨女做件厚厚的棉衣。

  今年也能給師父和女婿,包括他曾撿過供果的那些墳地通通多燒些紙錢。

  終于有底氣對早死的女婿說:“你在那面放心吧,岳父會給你娃養得好好的。沒爹也不會讓他餓著冷著。”

  關二禿還想藏著,要面子,不想讓任何人看到他掉眼淚,只能扭著身子用袖子擋臉。

  可家窮為了節省布料,不是文雅人和正經郎中的長袖做法,袖子不僅不夠長根本擋不住,而且連手上也有破皮的傷。動作卻是很斯文,這該咋是咋。

  屋里所有人也就都看到了。

  在坐的雖然都好奇,到底是賣了啥轉眼掙二十多兩,這怎么凡是沾了許老太,好像都在外面搶了錢一樣。

  但是畢竟都是村里比較拔尖的體面人,涉及到銀錢的事兒,到這時本就該不用人趕就要離開,更何況還哭了一個。

  四伯和七叔率先拄拐站起身,打著哈哈道:

  “掙到銀兩就是天大的好事兒,這對莊戶人家來說太難得。一生能有一次都算打著燈籠難找,先可著這歡喜事好好嘮嘮。至于別的事不是一朝一夕促成的,趕明大伙再湊一堆好好細說。”

  劉老柱也急忙借著這話,一邊攙扶四伯往外走,一邊為避免尷尬扯別的話題問道:

  “您和七叔真就不打算弄一攤買賣干干?”

  七叔笑道:“不干,我和你四伯家里的小子們沒啥大出息,舉手表決都要安穩,不想先掏本錢怕賠本,像我家也是被淹了,屬實情況不允許,那我們就尊重孩子們的想法。不過,怕就怕在等你們這些先行一步的掙了大錢,他們又會眼紅想干。”

  劉老柱好脾氣道:

  “那倒不怕,那面空著那么大片地,明年還會蓋房,到時如果后悔的人多,再蓋再出攤就是了,只是不能賣重陽。

  不過,就算不出攤,不知道該賣啥飯食,想必到明年情況會更好,咱們也會再囤些荒地種菜。不再便宜賣給咱們新房那面的荒地,就去旁處囤。

  到時大伙都幫著種地收菜腌菜,只要勤快不怕掙不到工錢。”

  四伯聞言是笑著說:

  “多虧田芯那丫頭有厚緣和大官說上了話,給咱帶來明年隔一段日子就會來商隊的消息,那一年都不會閑著,這個消息太重要,等于托了底。

  所以我家那幾個沒出息的不干買賣就不干吧。

  更何況你不是讓我和你七叔幫著管事,說還要給俺倆發澡票工錢?這是萬萬沒敢想的。

  管是發多發少呢,沒想到我和你七叔老了老了還享起福來。瞧著吧,要是趕明按月發工錢,我們家連曾孫媳都會盼我長壽。”

  這三位就算邊說話邊離開了,劉老柱只在離開前對許老太說了句:“我明日帶人出門賣貨。”

  許老太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而老萬家大哥和王玉生等人離開時是對許老太說:“那我們也先走了,要回家商量商量,不能唬弄著做飯。”

  因為他們認為許老太說得對,以前計劃村里好些家一起干飯食買賣,那時候可以讓賣一些便宜飯,畢竟干的人數多,樣式就要多,有貴有極便宜的就當作給人家客商多些選擇。

  可眼下只他們這幾大家挑頭,這就等于是承包這一攤了,還那就要舍得下本還要好吃才能掙到錢,走精品路線。

  而且有了油滋了做葷菜,今晚又在許家聊了不少,他們發現每次聊完真的是收獲不少,也托底不少。

  隨著大家默契般陸陸續續出去,滿桌子正好聽到于芹娘在灶房問許田芯干啥呢。

  田芯說要給桌子奶奶做飯,上車餃子下車面,她想要打荷包蛋做肉鹵子煮面條。

  滿桌子聽了既心里暖暖,又裝作很嫌棄般,夸張地說道:

  “艾瑪,娃呀,奶奶可不用你做飯,你煮飯四大慢,比船靠岸,烏龜爬山和求人辦事還慢,我啥時候才能吃到嘴。”

  還有一個慢是蘑菇漢,滿桌子差些順口說禿嚕嘴,這埋汰話,可不能說出來污了咱清清亮亮的小姑娘。

  喊著這話也離開了屋里。

  灶房那面還傳出許田芯委屈的聲音:“我哪有那么磨蹭。”

  于芹娘和滿桌子都笑,真想說:有。

  田芯做飯特別講究,這個擦擦,那個洗洗。要是讓刷碗就更完了,要么不干,干完天黑,恨不得把碗架子里的鹽罐子都刷的干干凈凈,所以于芹娘從不用許田芯刷碗。

  而屋里,轉瞬間就剩下許老太和關二禿,以及炕上的幾十兩銀錢。

  許老太趁機將之前的五兩銀錢找出,連同這二十三兩銀錢一分為二推給關二禿:“我賣那筆,你該得五兩,這筆你該得十一兩半,一共十六兩半,你數數,用桌子剛才的話,我也不辱使命。”

  關二禿哽咽著:“謝謝。”

  往后許家就是他唯一的親戚家,一句話,一生情,一起走。

  關二禿之所以如此激動,因為他覺得許老太給他的不止是錢,還有重拾自尊的信心。

  關二禿至今記得那次在墳地遇到許老太和許田芯時,許老太說和村里人吵嘴,甚至有時出門撒謊吹牛是為了自尊。

  他當初說你還有那玩意兒呢?他早就沒有了。

  如今,看到這些錢,他也又有了。

  所以誰讓他挺起胸膛重新做人,他往后就一句話,唯命是從。

  關二禿離開前沖許老太忽然笑得像個老頑童,還給作個揖。

  接著就嚴肅了表情像置氣一般,將這些銀錢用衣襟兜著就明晃晃挺直腰板出了許家門,腳步邁得鏗鏘有力。一把年紀咋了?他還年輕!

  許家仨有和大力歸來正好遇見。

  關二禿:“有糧,你等我出去顯擺一圈再給你木料錢。”

  有了關二禿這一出,當晚村里各家不瘋就怪了。

  合著眼下誰沾邊許家就跟著掙大錢啊,那到底算作誰家的祖墳冒了青煙。

  而滿桌子是掙了三兩半提成錢。

  這是從許老太那份十一兩里提成出來的。畢竟應該她出去賣,她沒空轉包給老姐妹了,這份工錢就該由她出,包括之前事先給的半兩飯費路費住宿費也是她掏的。

  但讓許老太沒想到的是,半兩飯費路費連同住宿錢卻沒花完,桌子竟然還給她剩回來五十二個銅板。

  “走一個多月,一天才勾幾個銅板,你沒吃飯?”

  “那哪能,老姐,不吃飯不就餓死了。我有那么幾回,幫大車店做飯或是漿洗漿洗衣裳被褥,就沒收我住宿錢。”

  滿桌子說的是實話,只是這實話里摻著水分。

  她在外這些時日從沒吃過一口菜,只吃賣得最便宜的干糧,甚至有時趕路都沒有熱水也沒帶干糧,就咽口吐沫墊吧墊吧。

  還喝過泡套的奶,連奶湯子帶藥材一點沒浪費。喝那種冒涼風的泡套水,你還別說,嗓子都清涼。

  滿桌子也不想這么苦的,可外面賣啥都貴。

  菜貴,她不吃,白面饅頭貴,她不吃。

  她想著管不了物價,她還管不了自己的嘴嗎,就不吃看能把她咋地。

  你瞅瞅,這不就給老姐省下了五十二文帶了回來,正好身上帶的錢多沒空給娃買點啥,就當作給田芯買點零嘴。

  許老太想起自己吃的鹿肉八十文。

  她本覺得自己已經夠會過日子的,可咱得承認作為現代人有通病,有時見過世面思想上開化過,就覺得寧可多花錢也不要錯過,先享受了大不了趕明再掙,真是敢花錢。

  眼下和老姐妹一比,搞得她莫名其妙地覺得,自己花八十文就為嘗嘗鹿肉是啥味道,咋那么不會勤儉持家。

  此時,許老太看著這辛苦省下的五十二個銅板,又見桌子歡歡喜喜地望著她,愣是說不出不要了像隨口賞人的話。

  將這錢默默收了,又特意將那三兩半工錢用紅封裝上,雙手放到滿桌子懷里:“這才開始。”

  還沒等煽情說出朋友一生一起走,滿桌子就擰眉道:

  “艾瑪呀,老姐啊,你這不是浪費紅紙嗎?嘖嘖。”隨后倒出銀錢,就笑得豁牙漏齒抱住許老太忍不住開心地笑。

  好吧,好像又犯了現代人的通病,許老太拍拍滿桌子干吧瘦的身體:“給你留著抹紅嘴唇用,也不算浪費。走,跟我去洗澡,我給你好好搓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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