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挽明從薩爾滸開始 > 第554章 晉王渡江
  弘光十二年五月初五日,武昌高觀山楚王府閱馬場,旌旗招搖,刀槍如林。

  大明太子少保、昆山公、江夏總兵官左良玉正襟危坐,目光徐徐掃過將臺下軍官。

  武昌楚王府建成于明洪武十二年,宮殿室屋共計八百一十一間,規制與燕王府等同,正門、前后殿、四門城墻飾以青綠,廊房飾以青黛。四城正門,以丹漆,金涂銅釘,豪華壯觀,猶如皇宮。

  自洪武十二年朱楨就藩,楚王世系共傳八王,在明代藩王中,算是“長壽”的一支。

  弘光元年,護國公劉招孫僭越,天啟皇帝朱由檢駕崩,南北兵馬合圍京師,以靖難名義討伐劉招孫,天下大亂。

  楚王朱華奎見時機成熟,也以“靖難”名義,統領烏合之眾兩千人出征,不過他的目標不是北邊那個弒君僭越的護國公,而是剛剛在南直隸稱帝的遠親朱常灜。

  大軍順江東下,征討南直隸,奈何朱華奎志大才疏,還沒到南京,便被朔江而上的左良玉擊潰,眾叛親離走投無路之下,朱華奎不得不在鎮江江面舉火自焚。楚藩,由此斷絕。

  左良玉平叛有功,被加封靖安侯,弘光二年,由于南明朝廷許諾的糧餉遲遲不到位,左良玉大怒,縱兵淫掠江夏城及白沙洲一帶,屠殺平民以冒功,其后又兩次大掠江夏,占據楚王府。

  弘光三年,朝廷不僅沒有懲罰左部,還加封左良玉為昆山公,將武昌一帶劃入其防御范圍,左營移駐江夏,與駐守江北的齊國第四兵團隔江對峙。

  入主江夏后,左良玉接受幕僚盧景才的建議:“高筑墻,廣積糧,緩稱王”。

  遂大建武昌城,左良玉花費三年時間,將城墻向蛇山南擴展,不僅將蛇山圈在了武昌城內,還把紫陽湖、長湖、歌笛湖、西湖、都司湖都圈進了城垣內。

  趁著齊軍東征朝鮮,圍剿哥薩克人之際,左良玉將武昌城周擴至30里,在各城門增設火炮火器,守城兵士也從原先的一萬兩千人勐增至六萬人。

  到弘光八年(太初三年),武昌城已被左良玉打造成一座足夠媲美南京的堅城,輔以長江防線,昆山公自以為牢不可破,志得意滿。

  雖然齊明和議已成,雖然劉招孫和朱常灜成了叔叔和侄兒,一想起當年劉招孫是如何欺辱自己,如何殺害自己長子左夢庚,如何威逼左營,昆山公便夜不能寐,時時刻刻不忘報仇雪恨。

  他不顧皇帝朱常灜的規勸,執意與齊國為敵,先是在淮河防線發起幾次挑釁,結果都被駐守徐州的秦建勛擊敗,于是便把目光投向了西邊的武昌,據說這里防備更為空虛,第四兵團齊軍大量被抽調北上,援助朝鮮戰場。

  左良玉汲取前幾次打仗失敗的教訓,先在湖廣、江西各處搜捕齊國細作,結果就抓到了饒州鹽商于成澤,順藤摸瓜,又發現了李定國的蹤跡。

  鄭成功可以放李定國一馬,讓他回去報信,昆山公卻沒有這樣的雅量,他的全家都死在劉招孫手里,血債就要血償。

  “劉賊欺人太甚,真以為我左營是菜市場,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去追!搜遍武昌城內外,不要走了齊國賊寇!傳令下去,生擒李定國者,賞銀千兩!連升三級!”

  ~~~~~

  江夏白沙洲,成千上萬支火把匯成火海,朝寬闊平坦的江岸追來。

  少年牽著匹瘦弱的騾馬,馬背上馱著個少女,兩人皆是衣衫襤褸,不成人形,為躲避追捕,他們已經在這里躲避了兩日,只為等待渡船過江。

  遠處傳來密集的腳步聲,夾雜著鎧甲撞擊兵刃的響聲。

  “明軍追來了,咱們先躲一躲。”

  少女點點頭,少年將她攙扶下來。

  他將五個骷髏頭從包裹里取出,重新裝滿沙土,放在了騾馬背上,一腳踢在馬屁股上,騾馬吃痛不過,朝南邊狂奔而去。

  兩人則向北又走了一段,蜷縮在一處茂密雜亂的草叢里。

  只過了盞茶功夫,便聽見四周響起追兵叫喊。

  “這邊有馬蹄印,朝南邊去了,追!”

  “你們幾個,去把白沙洲的渡船都拉過來,沒船,他們跑不了!”

  李定國手握匕首,護著殷蘇蘇躲在草叢里,兩人屏息凝神,聽著外面官靴踩踏水草的卡察聲,大氣不敢出一下。

  他們從江西逃到湖廣,躲避明軍追殺,路上走走停停,不知不覺已經走了一個多月。

  靠著李定國從前在陜西逃難時的流民經驗,他們兩人晝伏夜行,避開人口繁密的城鎮,只走荒野鄉村小路,偶爾也會做些雞鳴狗盜之事,偷些村民的衣裳和糧食,這般茍延殘喘,才勉強活到了現在。李定國每次偷雞時,總會鄭重其事的告訴他的同伴:

  “將來大軍南下,一定加倍奉還這些村民。”

  殷蘇蘇沉默不語,知州千金對官府認識,自然要比李定國深刻很多,朝廷對百姓敲骨吸髓,賦稅收到了弘光七十年,這些村民能不能活過今年冬天都是問題。

  偷過幾次后,李定國覺得于心有愧,便不再從鄉下走,于是他們便來到了武昌城。

  “你,為何要救我?而且是兩次。”

  殷蘇蘇,不止一遍詢問眼前這個劍眉星目的英俊少年,問他為什么要兩次救自己。

  “一飯之恩,當涌泉相報。”

  李定國每次都是這樣回答她。

  “沒有別的緣由嗎?比如,我父親是饒州知州,比如·····”

  時值盛夏,少女穿著剛從城東制衣鋪“借”來的青布衣衫,雖是質樸,卻襯托出美人婀娜姿態。

  有明一代,漢水改道,形成漢口鎮,漸漸發展成為中國最重要的城市之一,與北京、蘇州、佛山并稱為“天下四聚”,又與朱仙鎮、景德鎮、佛山鎮并稱為“四大名鎮”,成為楚中之地最繁盛的所在。

  殷蘇蘇邊說,邊無限溫柔的回望武昌城郭,如果不是逃亡,她必定要在這里游玩一番。

  “你爹為了什么貞潔牌坊,為了自己前程,把你浸豬籠,這算什么爹?當年爹和我,逃難到白鹿原,爹把最后一口觀音土給我吃,自己活活餓死······”

  李定國像是打開了話匣子,把一路上都沒說過的話,一股腦給這個悲慘少女說了。

  武定皇帝在北邊推行齊朝田畝制度的時候,弘光小朝廷的貞潔牌坊從江夏修到了福建廈門。

  這是一個瘋狂的時代,當權者都在用他們認為的正確,肆意折磨他們的百姓。

  一條碗口粗細的赤練蛇忽然爬出水草,勐地向女人竄去。

  “啊!”

  蓬頭垢面的殷蘇蘇發出驚恐的尖叫,李定國眼明手快,揮刀斬去,寒光閃過,赤練蛇化作兩截。

  “真險,”

  殷蘇蘇大口大口喘氣,江面映出她慘白俏麗的臉。

  在這時,被斬斷的蛇頭忽然飛竄起來,閃電般撞向女人小腿,李定國連忙上前,用匕首噼開蛇頭,對著毒蛇咬過的傷口,吮吸起來。

  殷蘇蘇呆呆望著李定國,望著少年把蛇毒吮吸出來,忍不住又問他:

  “你為何要救我,這是第三次·····”

  “一飯之恩,當涌泉相報。”

  ~~~~

  東方天空露出了一抹魚肚白,蟲叫蛙鳴消失在耳邊,楚天飄起小雨,布滿灘涂的長江東,被雨水洗刷著,露出了它原本猙獰丑陋的面容。

  茫茫九派流中國,沉沉一線穿南北。煙雨莽蒼蒼,龜蛇鎖大江。

  龜山就在眼前,渡過茫茫大江,西邊便是大齊疆域,李定國不敢遲疑,牽著殷蘇蘇,深一腳淺一腳在泥濘的江邊,搜尋渡船過江。

  忽然,江岸閃出一片鴛鴦襖的紅色,一隊左良玉的家丁發現了他們。

  “不要走了齊國賊寇,抓住他們!”

  李定國揚起匕首,準備殊死一搏。

  危急之時,江邊林中走出個老漢,方巾道服,一手牽著兩匹馬,左右一手一條馬鞭;叫聲:

  “李將軍快上馬!”

  李定國不假思索,連忙扶著殷蘇蘇上馬,自己接鞭跳上了另一匹馬,飛奔起來。

  后面左營家丁指著老漢怒罵:“老不死的,等會兒過來殺你!”

  少男少女雙馬向北邊白沙洲跑去,不到半里地,被前面一隊明軍擋住,不得已只得再向南折轉。

  南邊涌來更多的家丁,紛紛張弓搭箭,朝馬匹射來。

  李定國趣碼至長江邊上,舉目一望,但見一帶長江,茫茫大水。

  明軍又追來,急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李定國大叫一聲:“天喪我也!”

  這一聲叫喊,忽然那馬兩蹄一舉,背著李定國向江中哄的一聲響,跳入江中。

  一眾明軍看見,大叫一聲:“不好了!”紛紛朝江中射箭,那馬如魚入水,馱著兩人疏忽不見,及至登船去追時,江面升起大霧,伸手不見,又到哪里去追!

  左家家丁大怒,眼見得不見了兩個齊國賊寇,再回到林中尋那老漢,老漢早已不見蹤影。

  ~~~~~

  且說那李定國殷蘇蘇騎馬跳入長江,江面霧氣沉沉,李定國耳朵內但聽得呼呼水響,不半個時辰,那馬早已過了長江,跳上岸來。

  又行了一程,到一茂林之處,那馬將李定國聳下地來,望林中跑進去了。

  李定國回頭望見殷蘇蘇也在身邊,不由驚道:“莫非神明庇佑?真武大帝保佑!”

  一面想,一面抬起頭來,見日色墜下,天色已晚,只得慢慢的步入林中。

  原來有一座古廟在此。抬頭一看,那廟門上有個舊匾額,雖然剝落,上面的字仍看得出,卻是五個金字,寫著“崔府君神廟”。

  兩人走入廟門,門內站著兩匹泥馬,顏色卻與騎來的一樣。又見那馬濕淋淋的,渾身是水,李定國暗自想道:“難道渡我們過江的,就是此馬不成?”

  原來完顏構泥馬渡江不是鬼神妄談,都是真的!

  殷蘇蘇失聲道:“那馬乃是泥的,若沾了水,怎么不壞?”言未畢,只聽得一聲響,那馬即化了。

  李定國見兩匹馬化作泥水,不由大怒,正要罵殷蘇蘇,卻見知州千金徑直走上殿,向神舉手言道:

  “我夫婦二人今日得神力保佑!待安然返回大齊,那時與你重修廟宇、再塑金身!”

  “夫婦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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