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幾個大男人，怎么和女人一樣交頭接耳的，瞎咧咧個什么勁兒。還有你們那幾個，別以為是女人我就不罵你了，聽懂剛才柳村長說的話了嗎，從齊楚這里借來的錢不用利息的，你上城里打聽打聽，哪里有這種好事？”
“說話要講理，做事有分寸，別一張嘴就噴大糞！”
王海燕見臺下吵鬧個不停，拍案而起，叉著腰罵道，和平時一臉和氣，容易被人欺負的樣子大相徑庭。
她是婦女主任，和村里大部分人的關系都不錯，村里大小姑娘、姑嫂婆媳有話都愿意和她說，但這時候發威也不管用了，大家繼續議論著，沒人理她。
和錢相關的事，村民們自然得謹慎小心，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這時候也不頂用。
神仙皇帝燒了香，要是沒還愿，那都得挨罵，人都是很現實著呢······
王海燕還想說些什么，柳冰冰卻搖頭道：“讓他們先說，等他們說完了，發表完意見了，這件事就好辦了。”
王海燕不忿道：“那也不能讓他們這么講，齊楚做這件事，他自己一點好處都沒有也就算了，還被這些人背后議論，要是我就不借了。”
齊楚見她為自己生氣，小聲解釋道：“沒關系，讓他們說吧，說又不掉肉。我就是故意讓他們把矛頭指向我的，讓他們發泄一通，等下他們也就沒話可說了。”
王海燕不是很理解，但齊楚都這么說了，她也就坐好，靜靜看著。
主要是她也就這三板斧，平時和村民們打好關系收集情報，不輕易出手，出手就是抓住對方痛點一陣批，然后就看領導怎么說。她手里也沒啥實權，能做的就這么多了。
議論了快半個小時，角落里的麻寶國都有點看不下去了。
你們這群人，真是活該被茍富貴那狗日的東西欺負，說來說去，就沒有一個敢上去對柳冰冰發脾氣的，一點都不團結。
連個領頭人都沒，私底下說這么多屁話有啥用。
想要分錢，還不得村里幾個干部點頭，投票只是過場，具體決策權根本就不在投票上面。
聰明人當然不止麻寶國一個，村民們互相發牢騷，說得嘴皮子干了，見主席臺上幾個人穩如泰山，心里也不由得泄氣。
人家當領導的，明顯就不在乎大家的意見嘛，說來說去，還不是得聽話。
村民們漸漸安靜下來，看向臺上的柳冰冰。
在眾人的等待中，柳冰冰不緊不慢地道：“大家都說好了嗎？說好了，我就來總結一下，然后進行投票表決，別耽誤大家伙的時間。”
“很明顯啊，有少部分人，對村里的工作很有意見，覺得這幾個月來，發展的好處都落入了私人的口袋里。認為里面有黑幕，是我個人把這些利益送了出去，那就請說這種話的人拿出證據來，拿出來我立馬辭職，拿不出來就不要造謠。造謠的人，大家心里都有數，這種人是得不到什么好處的。”
“我剛才說了，分紅很難，目前村里這個條件做不到。所以，才有了這次的貸款，以未來的發展做賭注，給人家謀取更好的生活。借來的這筆錢，將全部用于民宿酒店項目的發展上，要發展，就要招人，現在我就跟你們打包票，最少給村里提供三十個工作崗位，讓大家不用進城打工，就近上班！”
“而這些工作崗位，原則上都是提供給桃園村的村民的，只要你們符合條件，能夠勝任這份工作，那就不會到外面招人，一直都是你們來做。”
等于就是三十個鐵飯碗！
一個小一點的鄉鎮，都沒這么多編制。
柳冰冰卻很有這個信心，資金保障問題解決了，齊楚也回來了，仙桃自然能夠繼續供應商，民宿酒店項目很快就能快速進入發展快車道，一切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聽到借來這筆錢，就能變成工作崗位，村民們還有些發懵，轉折來得太快，根本沒搞懂柳冰冰的意思。
但大致意思大伙是明白的，就是有錢發了，雖然不是直接發到手，但三十個位置，大家仔細一盤算，自家還是很有希望的。
有人問道：“柳村長，什么時候招人？”
柳冰冰答道：“今天投票后，資金到賬后，便開始招人上班。”
有人問：“柳村長，那咱們上班，發工資是村里發，還是縣里發啊，是跟廠里上班一樣月月有嗎？不是騙人吧。”
柳冰冰：“工資不是村里發，也不是縣里發，而是公司發。當然，這筆錢實際上是村里在管，所以等于是村里發，潘蓮蓮在這里，屆時她會實時公布資金的去向，有沒有錢發工資，大家在村祠堂外頭的公告上看一眼就明白了。”
潘蓮蓮聽到自己名字，連忙起身向大家致意。
村里人知道她是隔壁村的，年紀又小，基本上沒人理會她，但也因此沒人難為她。
有人又問道：“要是咱們村里沒那么多合適的人，那多出來的位置，讓誰來？”
柳冰冰：“桃園村二百多戶人家，一千多個人，還找不出三十個人了嗎？如果真的找不出來，那就在隔壁村在，隔壁村沒有就鎮里找，條件符合就行。”
柳冰冰剛問答完，那個人就挨了劈頭蓋臉的好一頓罵。
旁邊有人對著他罵道：“咱們村里自己人都不夠，你問的這個叫什么問題，吃里扒外的東西！”
有人跟著喊：“是啊，羅瘸子，你自己干不成，咱們村里有的是人，咋地，你還想叫你親戚來咱們村里干活不成？”
羅有才被罵得臉色鐵青，他最討厭別人喊他瘸子了，或許有人就是喊順口了，跟著別人喊，
但所謂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羅有人氣憤道：“瘸子就不是人啊！瘸子也有手有腳，也是兩個眼睛一張嘴，要吃飯，憑啥你們得了好處，我就沒有。”
“要是這樣，那我反對，我要反對！”
令齊楚意外的，第二個反對的人，不是茍家那些人，居然是羅有才。
這一點兩人還真是沒考慮到，殘疾人當然也是人，是桃園村的一份子，自然也可以享受發展帶來的好處······只是道理擺在那兒，事卻不一定會按這個方向發展，桃園村還是身體健康的人多，少數服從多數，就要犧牲少數人的利益······
柳冰冰事先沒有準備，反應卻很快，對著大家說道：“既然這筆錢借來以后是村里的，那么最后還是要用到村里去，讓桃園村一直向前發展，而不是把錢花完，大家繼續貧窮著。”
“這三十個工作崗位，并沒有想象中那么輕松，目前急需的保潔員、保安員、水電工、粉刷匠······等等，基本上都得要有一定的工作能力，但工資是不高的，一個月可能也就幾百塊錢。”
“大家別把期望放得太高了，也別把工作想得太難了。”
柳冰冰看向還是一臉不滿的羅有才，道：“羅叔叔，以他的身體條件，可以應聘一些簡單的工作崗位，村里會酌情考慮你的家庭情況，照顧你的。如果有人有意見，你讓他來找我，這種沒有同情心的人，應該讓大家都認識一下。”
此話一出，本來還想抗議兩句的人，都默默地低下腦袋，
誰也不是傻子，柳冰冰都說得直接了，就算心里再怎么對柳冰冰照顧羅瘸子而不滿，也不敢明面上說出來。
再者，人都是有同情心的，羅有才瘸了，心里多少會可憐一點，就算心腸硬的，也會考慮面子問題，不打算出這個“風頭”。
羅有才心里有些感動，他被茍富貴利用，那么對待柳村長，現在柳村長居然還為自己說話，他當初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這個問題解決后，柳冰冰掃了臺下的村民們一圈，然后喊道：“既然大家伙沒有別的意見，那就舉手表決吧。”
“慢著！柳村長，我還沒上臺發言呢！”肖玲跳上主席臺，朝著臺下喊道。
柳冰冰：“那你有什么想說的，就對大伙兒說吧。”
她倒要看看，大家都沒有意見的事情，肖玲這女人能說出什么來。
主席臺沒有話筒，也沒有廣播，就是臺階上多了幾張連在一起的桌子。肖玲上了臺，也不著急說，拍了拍潘蓮蓮的肩膀，讓她把位置讓出來。
這幾個人里頭，就潘蓮蓮不是桃園村人，看上去最好欺負。
潘蓮蓮正要讓位，齊楚淡淡道：“你坐著。”
肖玲見齊楚開口了，臉上不是不爽，但潘蓮蓮卻很聽話沒讓位置，她只好放棄走向前，一屁股坐在臺階上，兩條粗壯的大腿岔開，面對大家，很是隨便的模樣。
她這一套動作，齊楚沒看出來有什么實際意義，但眼球確實是賺夠了，所有人都好奇地盯著她。
肖玲也正是這個目的，接下來她說的話，更是語出驚人：
“你們這群蠢豬，都被柳冰冰和齊楚給騙了！”
眾人臉色一驚，怒視著肖玲。
任誰被罵蠢豬，心里都不會太開心。
肖玲卻毫不在意眾人的眼光，她連臉都不要了，還會在乎這些？
肖玲自顧自地繼續道：“柳冰冰拿村里的東西抵押給齊楚，借來的錢，要是大家還不上，那咱們村里的這些東西，不就成齊楚一個人的了。你們也不好好想想，姜曉娥在村里又是搞養殖場，又是捐錢修路，她又不掙錢，錢都是哪里來的？”
“你們說，咱們村里誰能拿得出二百萬來借給別人，就算砸鍋賣鐵，也湊不出來這筆錢啊，齊楚憑啥弄來這么多錢。我看啊，這借錢，就是柳冰冰和齊楚算計好了，要把咱們村里的地都劃給齊楚家，好讓他家的養殖場一家獨大。”
“本來村里的補貼金就沒發過，我就問問你們，那一大筆錢去哪里了？為啥有錢不用，要跟齊楚借，這不是多此一舉嗎？而且剛好是兩百萬，借錢也是兩百萬，回來也是兩百萬，咋就這么巧啊。”
嘩——
平靜下去的議論聲，再次響起。
柳冰冰也忍不住皺了皺眉，似乎正在思索應對之策。
肖玲見大家被自己說動，很是得意地繼續道：“我可沒造謠，也沒亂說，大家心里都清楚，是不是？”
臺下的村民們并沒有和剛才那樣激動，肖玲說得再多，也都是猜出來的，何況他們剛才已經猜得夠過了，哪里還有心情繼續發牢騷。
加上柳冰冰之前的發言算是得到了多數人的滿意，眾人只是盯著柳冰冰，等待她的解釋。
可是，柳冰冰沉默了。
因為繞開這筆省里下發的項目資金，向齊楚借錢發展民宿酒店項目，本身就只是她為了應對秦家企圖摘果子的一種策略，說白了，她也是猜的，拿不出真憑實據來。
秦家確實是這么想的，但人家還沒這么做，招標都沒有開始，你怎么能說秦家打算圍標呢？
和村民們解釋，只能說錢還在賬戶上，可這解決不了大家心中的疑惑，為什么不把錢拿出來用。
事情似乎陷入了死局。
隨著時間流逝，臺下的村民們，耐心也越來越少，加上肖玲在一旁鼓動，大家眼里的信任也在慢慢流失。
羅有才看著柳冰冰和她身旁的齊楚，心里也不由得懷疑，自己剛才的感動，是不是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
而這種信任一旦丟失掉，再想要建立起來，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就在場面即將失控時，杭瑜站了起來，她一直坐在主席臺的最右邊，但因為她那出眾的樣貌，加上都市白領的打扮，直接把眾人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和肖玲不同，杭瑜只是起身，就足夠抓人眼球了。
眾人看了過來，想要聽聽這位大美女說些什么。
柳冰冰也看了杭瑜一眼，嘴唇動了動，終究沒有吭聲。她心里其實不是很信任杭瑜的，這件事又關系重大，并不打算讓一個外人來發言，但她目前又沒有想到解決之道，沉默是最差的答案，還不如讓杭瑜試一試。
杭瑜得到柳冰冰的默許，心里更有底氣，微笑著目視大家，先是自我介紹完身份，然后說道：“這個問題，我可以回答你們。”
“如果你們去過縣里的銀行，應該在告示欄里看到過我的照片，作為銀行經理，我沒有必要為了你們桃園村的柳村長說好話。但我現在站出來，就是不想看到一個兢兢業業的女村長，因為某些人的憑空猜測，而讓她的努力前功盡棄。”
“這位嬸子剛才說了，齊楚是私吞了村里的財產，所以突然暴富，然后還要繼續這么做。可如果我告訴你，齊楚手里的錢，足夠把整個桃園村買下來時，你覺得他是私吞了誰家的東西？”
“不可能！咱桃園村這么一大片地，還有幾百棟房子，你齊楚是有錢，也不可能把咱們都趕出去！”肖玲道。
杭瑜呵呵笑道：“一百萬不夠，一千萬呢？一個億呢？嬸子啊，你這輩子還沒有見過這么多錢吧，當然，這不怪你，我也沒見過，咱們江城縣一年的財產收入，可能也沒有那么多。”
“我就問問你，你現在還認為，是齊楚私吞了大家的東西嗎？有誰家里的東西，值這個價的？”
“個、十、百、千······一萬，兩萬，不可能，你在騙人！你一定在騙人！”
肖玲掰著手指，數了又數，卻數不出來一個億到底有多少錢。一萬塊對大家來說就是巨款了，一百萬是遙不可及的夢想，一個億簡直就是駭人聽聞，大家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聽說，現在有人講一個億是小目標，那我敢肯定，他掙第一個小目標的時候，一定不是這么說的······
至少在桃園村，還沒有誰有膽氣說出，我能掙一個小目標。
而齊楚，直接就有了一個小目標。
這消息的震撼程度，一點都不比“柳冰冰要把桃園村賣給齊楚”小。
臺下的村民們，一時間不知該是該質疑杭瑜，還是該繼續責問柳冰冰，腦子里炸雷一響，什么都不剩了。
大家心里現在就一個念頭，一個億擺在一起，得有多少啊······齊楚這么有錢，他吃的一定是外國的人造大米、穿的一定是仙女織的精致衣服、用的一定的金子做的鐵飯碗、住在天上才對。
看著村民們臉色各異，不再看向自己，柳冰冰心思一動，明白了杭瑜的舉動意義所在。
如果回答不了一個問題，那就讓一個更大的問題來代替前者，暫時回避。
說人話，就是轉移大家的視線。
這一招雖然不新鮮，但著實有效。
柳冰冰感謝地對杭瑜點點頭，她心里第一次覺得杭瑜這人還算不錯，至少不是個蠢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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