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姜氏部族不過是黑潭山一帶的野蠻土著，論實力論產業，連衛家的的一個小手指頭都比不上，可姜玄名聲已經傳到了衛家，引起了一些愛嚼舌頭的人關注。”
“四伯嘴上說不介意，可心里，怕是不好受。”
衛元朗喝了口茶，撂下茶杯接著道，“只有姜氏的這事兒了了，四伯才能舒坦。”
“部族領地危險，恐有妖獸出沒，朗少爺你被家族寄予厚望，也沒必要親自跑一趟。”曹泰出于安全角度考慮道。
“曹叔，這你就不懂了。”
衛元朗搖搖頭，笑道，“我親自來一趟，親眼看著姜玄戰死，等我回去，那還不是我說什么就是什么？反正姜玄都死了，我說他毫無還手之力，跪地求饒痛哭流涕……誰還能反駁不成？”
“這……”
曹泰微微蹙眉。
“主要是得讓四伯有面子。”衛元朗一副盡在掌握的模樣，“四伯被重用后，一直承受了諸多非議，姜玄這檔子事，都說他錯過了為家族拉攏天才的機會，說他不會識人，只知道一味的討好金河董氏。”
“呵！這群毫無眼界的蛀蟲，他們懂什么。”衛元朗動怒道，“所以我得幫幫四伯！”
“元朗少爺與四爺情同父子啊。”曹泰說了一句。
“那當然！”衛元朗露出笑容，他愛聽這話。
曹泰不說話了，默默喝茶。
他無法認同衛元朗的做法，卻也不會反駁什么。
衛家三大天才，衛元朗是其中輩分最高卻地位最低的，他與另外兩位天才年齡相近，差不了幾歲，卻是他們的叔叔輩……這種情況，并非他是家里老來得子，而是他出身衛家旁系分支——淮清郡城衛家。
被接來飛雪城培養后，雖然被家族重視，日常修煉資源也不會少于另外兩大天才，但出身旁系的衛元朗地位還是要低上不少，這導致許多問題，比如嫡系衛家有什么獨一份的修煉好處時，幾乎都是另外兩位天才在競爭。
就沒他這個旁系的份。
在嫡系主家這幾年，衛元朗見識了諸多冷暖之事，這促使他去尋找靠山，衛宏闊原本只是他的巴結對象之一，近期衛宏闊開始被重用，手握實權，衛元朗便開始全力討好。
另外兩大天才，可都不太把“四爺爺”當回事。
只有他，對“四伯”噓寒問暖，知冷知熱。
“四爺在家族里的權利，是越來越大了啊。”曹泰突然感慨。
“是啊。”衛元朗點頭道，“四伯他本就有才能，只是之前未被發現而已。”
先前衛元朗說衛宏闊一直承受了諸多非議，其實這是不對的，非議是上個月月中的事，都過去了，嚼舌頭的人本就沒幾個，其實衛家人根本就不怎么關注姜氏部族，沒放在眼里，聽說了就說兩句，扭頭就忘了，再也不會提。
一個小小部族，能有什么浪花？
而隨著本月初，衛家與金河董氏的合作全面展開，這讓這幾年備受打壓的衛家喘了口氣，主導這些的衛宏闊權勢因此進一步擴大，權力直逼擔任主家總管的大爺。
衛家大爺年事已高，早年傷過根基，沒幾年活頭了，近期甚至隱隱有下一任主家總管將由四爺衛宏闊擔任的消息。
扣下衛白筠與姜瑤，逼姜瑤改姓，與金河董氏聯姻訂婚！
這些衛宏闊都干的果斷且漂亮！
多虧了他那天當機立斷！不然人就跑了！
相對于穩固家族地位的頭等大事，一個姜氏部族半大小子的消息，可能連小瑕疵都算不上，最多就是讓個別人羨慕嫉妒的酸幾句罷了。
現在還哪有什么非議了，全都巴結衛宏闊還來不及呢！
衛元朗是生怕自己馬屁拍的不到位，所以才要親自跑姜氏部族一趟。
吃過飯。
衛元朗與曹泰稍作休息后，便再次上路。
******
八月初七。
清晨。
姜氏部族土城城門大開，按皇朝律法，部族生死戰是允許其他部族觀戰的，在每月初七初八初九這三天，管理部族土城秩序的，將換成監察使手下的黑甲衛，沒人敢鬧事。
城門口。
一隊隊車馬正在進入，還有人下車攀談。
“申屠族長，先提前恭賀你族成為黑潭山第一大部族了！”身材極為高大的獨眼老者與申屠烈攀談著。
“哪里的話，納蘭兄！”申屠烈擺手道，“就算我族吞并姜氏，與你納蘭氏相比，也是不及！黑潭山最肥沃最安全的土地，可都在你們部族境內。”申屠烈話里有話。
“申屠族長你過謙了。”
獨眼老者笑面虎般，“姜寒峰失蹤后，你便是黑潭山第一勇士，想來那姜寒峰不會回來了，應當是死在了十方絕地，你申屠氏今日吞并姜氏后，自然是第一部族，我們可比不了。”
“什么第一勇士，納蘭兄你過譽了，哈哈哈哈。”
寒暄一陣后，獨眼老者便跟上了自家隊伍，進了土城。
申屠烈望著獨眼老者的背影，臉上笑容漸漸消失，最終重重的
“哼”了一聲！
“爹，他諷刺你呢，說你這第一勇士的名頭來路不正，不是打出來的，而是因為姜寒峰失蹤……”站在后面的申屠玉走上前兩步道。
“老家伙是嫉妒了！吞并千年部族這種大事，他這輩子都沒做成，偏偏讓我做成了！”申屠烈冷笑，“他現在就嫉妒成這樣，等那礦的事公開，說不定會扭曲成什么嘴臉呢。”
“到時候他反而不敢諷刺了，肯定得巴結咱們。”申屠玉說著，扭頭看向父親，“對了爹，我想外出游歷。”
“什么時候？”申屠烈看向女兒。
“等咱們吞并姜氏之后，我就走。”申屠玉道。
“嗯……行！到時候爹去主城雇一批先天死士跟著你，保你安全。”申屠烈大氣道。
“謝謝爹。”申屠玉露出笑容。
“謝什么，家里就剩咱們父女倆了，對你好是應該的。”申屠烈道，他老婆死的早，原本有幾個親兄弟，也都死了，最后一個親兄弟死在了上個月，被姜玄所殺，原本他也有兒子，而且是兩個，但一個死于妖獸，一個在外戰死。
族人有很多，但要說親人，或是家人，確實是就剩下父女倆了。
“申屠族長，先提前恭喜了！”后方突然傳來恭賀的聲音。
申屠烈轉身露出笑容，迎了過去：“沙族長，你怎么親自來了，哈哈哈哈哈，快請快請……”
之前三年，姜氏部族與申屠部族的生死戰，幾乎沒被其他部族觀戰過，因為那本身意義不大，殺戮在黑潭山是最常見的事。
今天不同。
姜氏部族只剩下最后一個男人，一個有上千年歷史的部族即將滅亡，很多部族還提前從申屠氏買了戰利品。
所以他們都來了。
十大部族的納蘭氏、胡氏、沙氏、黑氏等部族，皆有重要人物帶人前來，而奇怪的是，在拍賣日那天大出風頭，花極高價格買下姜青紅的呼延氏今天卻始終未見人，與呼延氏交好的黑氏則帶人了一些還未驗證的消息，據說……呼延少主失蹤了，全族都在搜尋。
“這群野蠻人，身上味道真大。”
身穿長袍斗笠的二人正在進城，牽著馬，與其他部族隊伍保持了相當一段的距離，衛元朗看著身穿獸皮，帶著各種部族配飾的部族民，一陣皺眉。
“少爺，小心別被聽到。”曹泰皺眉提醒了一句。
“聽到又如何？哪個是曹叔你的對手？”衛元朗道。
“雙拳難敵四手。”曹泰道，“還是不要生事的好……看那邊！那人便是如今黑潭山第一勇士，申屠部族族長申屠烈！一桿長槍打遍黑潭山無敵手，被譽為槍霸！”
衛元朗朝著曹泰示意的方向看去。
申屠烈身上的兇悍之氣讓他眼皮狂跳。
“看起來倒是有幾分真本事在身上。”衛元朗說著，突然目光一挪一定，他看到了那已經出落成小美人的白皙少女，部族女人常曬太陽，麥色皮膚居多，白皙的很少，又白又美的更少。
“曹叔，申屠烈身旁那少女是誰？他小老婆？”衛元朗忙問。
“那是他女兒申屠玉，自幼才智過人，被譽為黑潭山第一才女。”曹泰連道，“多年前我以旅人身份觀禮黑潭山勇士大會時見過她，那時候她還是個孩子。”
“他女兒？親生的？嘖！”衛元朗一邊走，目光始終都在申屠玉身上，“真是沒想到，部族民中竟然有如此美麗曼妙的少女。”
曹泰瞥了衛元朗一眼，沒接話。
……
練武場一側，塔樓內。
“申屠烈在城門口迎接各大部族呢，就好像這里已經屬于他們申屠氏了一樣！”身穿皮甲的姜翠云氣憤道。
“他猖狂不了多久了！”金花奶奶面露恨意，“今日姜氏就算是滅族！也得狠狠的從他們身上咬一塊肉下來！”
“對！咬下一塊肉！”
“小玄戰死之時，就是我等搏命之時！”
“殺！”
“殺！！”
塔樓一樓大堂內，墻邊窗邊墻角、兩側樓梯上、二樓懸廊上、三樓懸廊上……抬頭向四周看，向高處看，到處都是人，都是女人，全都身穿獸皮甲，背著弓，提著刀，殺氣騰騰，喊殺聲震天！”
可熱血之后，塔樓內又迅速陷入了詭異的安靜中。
每個人臉上都浮現起悲傷。
漸漸的，還隱隱響起了抽泣的聲音。
搏命赴死說起來容易，可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么強的信念，都是被集體帶動著……若是能活，誰又愿意死呢？若非之后的遭遇可能生不如死，誰又會選擇死呢？
“不許哭！”金花奶奶猛的抬頭。
塔樓內再次陷入寂靜。
吱呀！
塔樓門被突然推開，一全副武裝的女人跑進門道：“小玄從后山回來了。”
“是時候了，我們走！”金花奶奶道。
……
當太陽完全升起時，姜氏部族的練武場上已經人山人海。
監察使雷鴻坐在高臺上，望著擂臺一側聚集的觀戰者、又看了看擂臺另一側的申屠氏族人，然后是擂臺對面全副武裝的姜氏部族女人們，他神情依舊冷漠，似乎沒有任何事能觸動他的情緒。
雖然他看得出來，姜氏部族的女人們要做最后的殊死一搏，但那對他而言，連小威脅都算不上。
敢當著他面觸犯皇朝律法者，都要死！
“爹，她們好像要動手。”申屠玉與父親撇頭輕聲道。
“監察使大人在呢，等她們一動手，監察使大人上去隨手滅殺幾個，其他人就嚇的不敢動了，在真正的強者面前，她們的內心會被瞬間擊垮……”申屠烈冷笑道。
“真是不識時務，冥頑不靈。”申屠玉望著道，這話倒不是在說姜氏部族的女人，而是說那個被那群女人簇擁的男人身影——姜玄！
“據說他前幾天成親了，跟族里的姜青紅，就是呼延氏花高價買的那個，隔天姜青紅就失蹤了，線人的消息是跑了，不知怎么突破了封鎖……”申屠烈說著好似想到了什么有趣的地方，咧嘴笑道：“能在死前嘗過女人的滋味，這小子倒是聰明。”
“惡心！”
申屠玉莫名的罵了一句，又道：“不過那姜青紅跑了，如果呼延氏跟咱們要人……”
“贏了生死戰，那礦就是咱們的，何必在乎這點損失？”申屠烈不在乎的道。
“也是。”申屠玉點頭。
……
“么！”突然有人親了姜玄左臉一口。
姜玄嚇了一跳，扭頭瞪大眼睛懵懵的，抬手擦了一下臉頰道：“盼雪姐你干嘛？”
“我看著你長大的，親你一口都不行？”背著長刀的姜盼雪翻白眼道。
“我也親！”另一側有人偷襲，是性格潑辣的姜千荷，她比姜玄大十多歲，第一任丈夫死在外面，第二任死于生死戰。
“我也要！”
“反正都要死了，小玄親一下。”
姜玄是族長，卻也是這群女人的弟弟，她們看著姜玄長大，有些十幾歲時就幫忙照顧年幼的姜玄，在生命的最后時刻，她們這樣做，或許只是想要沖淡大家的心里壓力，沖淡哀傷。
這個時候姜玄也不能亂跑，差點求饒。
“行了，別鬧了！快開始了！”金花奶奶道。
……
申屠玉望著姜玄方向，一臉晦氣。
她越發覺得，自己當初找姜玄談聯姻的事，是愚蠢的，簡直是她的人生污點。
“姜玄！當初你拒絕娶我，拒絕入贅，你現在后悔嗎？”申屠玉突然喊出聲，凝望姜玄的方向。
當初被拒絕。
她要給姜玄最后一次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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