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科里后，面對眾多排隊的廠里職工。
姜顯達顯得有些麻爪，看了眼李峰，意思廠長不是交代一上來名額不能放太多的。
李峰瞅了瞅自家科長，小心翼翼的問道“他們成分這塊，要不要問一問？”
姜顯達低頭沉思了片刻，才說道：“不用查了，能在咱們廠上班，成分早就過了，你直接開始吧！”
李峰點了點頭，那你就瞧好吧。
拿起崔建遞過來的大喇叭，李峰的聲音在廣場上擴散了開來。
“所有準備報名的同志請注意，廠委會早晨已經通過決議，允許運輸科進行駕駛員相關培訓，費用依然是通知上所述！”
一聽這話，廣場上的人群開始跟麻雀似的唧唧喳喳了起來，有心里石頭終于落地的，也有明顯對李懷德失望的。
“好的，愿意報名的往前，但是對于我的問題不要有任何欺騙，我們國家每一輛車子都來之不易，是重要財產，不能因為你們的身體原因，導致車毀人亡的事故發生，現在開始上前。”
面對李峰說的話，很多人有些迷茫，我花錢，你教我就是，怎么還有身體問題，不禁看了看自家孩子，還有周圍人。
“你先蹲下，跳幾下，看腿有沒有問題。”
面對第一個上前的父子倆，李峰看出了倆人揣揣不安的樣子，笑了笑，親切的讓年輕人按照指示來。
“好，這個輪胎，你搬一下，只要能拎起來就行，拎不起來，你方向盤可打不動！”
“好，墻上這個箭頭朝哪里？”
“有夜盲癥么？”
“李股長，啥是夜盲癥，咱不懂？”看前面幾個問題順利過關，中年職工有點揣揣不安。
李峰無奈的搖搖頭，條件已經盡量放低了，現在還沒有紅綠燈，還不用側色盲。
但人普遍缺乏營養，又很多夜盲癥，那夜間成了瞎子，也沒法開車，所以有這一條，看周圍人都懵逼只好又拿起了大喇叭。
“夜盲癥，是指夜間就看不見東西的，這個只有自己知道，你們也不必隱瞞，后面會有夜間駕駛訓練，你晚上東西都看不見，你開啥車！不要有僥幸心里，對組織隱瞞，到最后發現也會被勸退，我們還將會上報廠里，學費也不會退還！”
聽到李峰的說明，很多職工基本上都了解了夜盲癥，知道晚上開不了車那多耽誤事，趕緊拉扯自家孩子詢問，一百多塊錢打水漂可了不得。
有部分人員，問清了后，有些痛惜的看著孩子，再看看前邊排隊的，只得搖搖頭悄無聲息的離開了隊伍。
“沒有，李股長，咱家娃眼睛好得很！”
聽明白李峰的解釋，了解到事情的重要性，父子倆咧了咧嘴角，笑著說道，夜盲癥這東西，最親近的人多少肯定知道的。
“好，你們既然承諾沒問題，那你們拿著條子，去旁邊交學費！”
看著李峰的安排，姜顯達和其他運輸科的干部也懂得這些測試的重要性，不禁點點頭，這李股長做事情還真的是一絲不茍。
“下一個！”
這時，隊伍上來一位中年大爺，李峰歪著腦袋瞅了瞅。
“大爺，您這把年紀，上著班呢吧，您這有工作還學啥？下一……”
“別，別，不是我學，是我家閨女，來，丫頭，出來！”
這位大爺看李峰誤會了，笑著閃過身子，把身后躲著的自家大姑娘給推前面來了。
“李股長，我看通知上沒寫男女，您看咱家閨女能不能成？”
李峰抬頭瞅了瞅，陽光上來，有點刺眼，抬起胳膊遮在額頭上，看了過去。
小姑娘大約十七八歲，頭發被剃成了個西瓜頭，脖子像天鵝般修長，透過圍巾露出一絲白膩，看著李峰看自己，羞澀的低著頭掐著手指。
“咱們這邊倒是不限制男女，MZX說過，女人能頂半邊天，只是，她成年了沒！”
李峰好奇的問道大爺，五十多歲，造孽啊，老來得子么。
“那就行，成年了，你看，初中畢業證！”說著大爺就要把口袋里的證件逃出來，遞給李峰，被李峰擺擺手回絕了。
“成，那也一樣，你，蹲下，跳幾下，看看腿有沒有問題！”小丫頭看李峰沒有回絕，鼓鼓囊囊的胸口算是松了一口氣，按照李峰說的，蹲下來跳了幾次。
“好，搬輪胎！”這個可能對小丫頭比較吃力，但是看到運輸科場地上停的小車，還是咬著嘴唇，憋紅了鵝蛋臉，給搬了起來。
“墻上這個箭頭朝哪？”
“有夜盲癥么？”
“沒有，我晚上看的可清楚了！”小姑娘到現在才開口說了第一句話，聲音很清脆，就像一股春風輕撫臉面。
“好，去那邊登記交學費，下一個！”李峰在本子上打好了勾，拿出條子遞給她，揮了揮手，開始面見下一個。
“哈哈，爸，我通過了，我通過了！”
小姑娘開心的蹦起，掛在脖子上的手套也跟著跳了起來，高興著摟著父親的脖子。
“好，好，跟著李股長好好學，以后咱們家孩子也會開車了！”
父女倆興高采烈的拿上條子，手里捏著證件，去婁副科長那邊登記，交錢，領收據。
隊伍陸陸續續有人離開，人數隨著時間推移變得越來越少。
看著婁副科長算盤珠子打的飛起，身旁的票子越堆越多，姜科長眼珠子都紅了，熱烈的叮囑道。
“老婁，你可別算錯！”
“噓！”
婁副科長哪怕見過無數大場面，可是當眼前堆滿了真金白銀，撥算盤珠的手也有些抖，被姜科長一打岔，差點撥錯了，趕忙提醒他別添亂。
看婁副科長心中有數，姜科長趕忙把從三班抽調的三位教練給拉到婁副科長邊上鎮場子，直接把配槍全都露了出來。
排隊的人群看著桌上一堆鈔票，雖然眼熱，但看到明晃晃的槍在那，也只能暗自咽口水。
也有其他車間的，大老遠站在車間門口，看著運輸科這邊熱鬧的，有報名成功的，把孩子留在了運輸科這邊，自己回到了車間門口，受到了其他工友的問候。
“老趙，成了么？”
“嗨，咱家娃娃，怎么可能不成，身體老好了！”
“恭喜，恭喜，以后家里要出一個司機了！”
“唉，哪能那么順利，還得考試呢，我就交個錢，還得靠他自己！”
老趙雖然笑得合不攏嘴，面對其他共友羨慕的目光，擺了擺手客氣道。
“老錢，你家里老二怎么今天沒帶來！”
“我有些不放心吶，反正小車班只要還在，看后面情況我再帶他來！”
老錢面對老趙的問候，苦笑了一下，一百多塊錢不是人人都可以掏出來的，但是氣勢上不能慫，哎，我看后續情況再定奪。
“少說一兩百號人，老錢，早報早安生，后面真學出來，廠里一萬多職工，您到時候再想報，就晚了！”
面對他的解釋，老趙搖了搖頭，膽子不放大一點，怎么吃上第一口肉。
一上午的時間很快的過去，運輸科那邊也已經接近了尾聲，姜顯達看著旁邊站著的一群年輕人，在樓下也坐不住了，跑到李峰邊上拉拉袖子，講起了悄悄話。
“差不多得勒，太多了吧，回頭教不過來！”
說完眨巴眨巴眼睛示意，李峰看著大概還有三四個人，張大山做的條子也所剩無幾，趕忙就要把本子合上。
“別，李股長，都等了一早上了，您看，我家孩子，真心想學！”
一看運輸科不準備收人了，后邊幾位著急了，趕忙隊也不排了，一股腦擁到桌子邊。
“對不住，你們幾個可以登記一下姓名，下一批，你們幾位不用排隊，看這樣行不行！”
看著大爺們一副著急的樣子，李峰也沒辦法，只能這樣安排。
年輕人們互相對視幾眼，眼睛里都有水珠子在涌動了，李峰額頭有點痛，畢竟人家也算支持自己工作，真就這么失望回去也不近人情，只得說道。
“你們實在不放心，就先交錢，但第一批考試肯定排不上你們了，跟著第二批考吧，這樣學的時間長點，基礎也更鞏固。”
“中，中！”
一見事情還有轉機，而且學的時間長點，考試可能會更容易過，家長們也不在埋怨，都點起了頭，年輕人么，眼里醞釀的淚水也收了回去。
“行，你們幾個一起來測試，身體不能有問題！”
……
眼見已經全部收入囊中，姜科長和婁副科長，拿出鐵皮箱子，小心翼翼的把學費都裝了進去，跟屁股著火似的沖上二樓，李峰瞅了瞅估摸著數錢去了，也沒管他倆。
“所有人根據男女，自己排好隊伍。”
李峰急不可耐的拿起桌上的大聲公，朝著停車場上零零散散站著的年輕人喊起了話。
聽到前面負責審核的李股長說話，人群瞬間聚攏好，根據男女站成了幾個隊列。
“我叫李峰，是這次運輸科平安駕駛員培訓學校的負責人，你們也可以稱呼我李教練，或者李校長！”
“這也是咱們軋鋼廠首次進行該項培訓，我希望大家在未來幾個月，能積極配合其他幾位教練同志，把車輛駕駛知識全部學習好，順利完成考核，拿到駕駛證！”
年輕學員們看著眼前，跟自己差不多年紀的教練一臉嚴肅的樣子，聽著這位李教練給自己訓話，不禁暢想著未來取得駕照時的樣子。
“我們將分為三期學習，第一期，我稱為科目一，主要學習車輛相關的基礎知識和安全知識，會獨自處理車輛故障，大家此時都是處于同一起跑線，誰學的快在通過科目一考核后，會率先進入第二項。”
“科目二，你們將跟隨教練學習車輛實際駕駛，學會停車，倒車等簡單操作！這里，誰學的快通過考核，就會進入第三項！”
“科目三考核，為上路行駛，將由教練員，帶你們進入廠門口的馬路上，模彷正常上路，通過考核后，即會獲得運輸科的推薦信，去運輸監理站，這里沒有人情世故，要的就是你們拿出學習的態度，把教練教的都給記下來，保證日后上路不會發生車毀人亡的慘劇。”
聽說未來將面臨三項考核，所有學員忍不住嘖嘖舌頭，沒想到學車這么嚴，但是錢已經交了，已經上了賊船，此時已經沒有下船的機會了。
家長們有些也還沒回自己的崗位，大部分已經找工友帶話過去請假了，看著前面李股長拿著大喇叭威嚴的訓話聲，也忍不住有些為自家孩子擔心起來。
“聽明白了沒有！”
“是！”
“聽明白了！”
李峰交代完三項后，把大喇叭遞給了崔建，揮了揮手，讓幾位運輸安全科人員站了過來。
抬出了平時做黑板報的黑板，把安全管理規范和截留的車禍照片貼在了上面，江雨婷此時已經站到了黑板前面，拿起不知從哪找的棍子，給學員們上起了殘酷的第一課。
還有三位從三班抽調的教練，緊張的搓著手，目光不停的李股長，和那些學員們之間徘回。
“怎么著，平常大車都會開，現在小車不會了么，鑰匙崔建不是給你們了，沒練練么？”
李峰看著學員們膽怯的看著黑板，開始學習的樣子，跟三位老司機聊了起來。
“李股長，小車開著沒問題，可是我們也沒在學校教過過學生吶，這乍然教他們，有點吃不住！”
一位三班的老司機尷尬的笑了笑說道。
“先帶帶他們科目一，安全規范我們股里人會給他們上課，你們教他們先從認識發動機，啟動車輛這些基礎教起，跟平時帶學徒都一回事兒，有什么吃不住的，科目二，科目三，我會跟科長安排好地方，到時候會跟你們說怎么教的，先把他們理論知識給教會！”
看著李峰胸有成都的樣子，三位老司機總算松了一口氣，放下了那絲不安，其中一位掏出香煙，一人一支遞了過來，連邊上聽講的崔建還有張大山也都分了一根。
“好好教，心都揣肚子里，早晨收了多少錢你們也都看得見，獎金少不掉，這么多學員教出來，你們以后在四九城司機圈子里也算祖師爺了，講出去，你們也倍兒有面。”
李峰點著了香煙，拍了拍幾人的肩膀，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這行以后的前景有多大，幾人連忙點頭。
邊上的崔建也有些眼紅，有那么多年輕的妹崽，可是他也只能陪伴人家科目一，只有這幾個正兒八經有駕照的，才能科目一到科目三全程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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