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
安樂噘著嘴等在一邊，她一進來就被承明帝訓斥，都沒機會告白蓁蓁的狀。現在就等著白蓁蓁來，好讓她可以借題發揮。
“夢甜公主藏得倒是挺深，連朕都沒有發現。”承明帝緩聲道。
胡夢甜莊重的行了大月國的禮節，有些不好意思的低著頭：“臣女此次前來，奉國主的命令的和親，本該與使者團一同到京城。但臣女總想著，先看看未來夫君是什么樣子，這才隱藏身份，還請陛下見諒。”
承明帝見她說的誠懇，又看她這副嬌羞的樣子，聲音也溫和了許多：“這么說來，你跟襄兒的緣分，也是天定的。”
這件事正好解決了承明帝的心頭之患。
他先前還擔心這位公主看上他哪個兒子，借機攪亂大景朝局，現在讓她嫁給云襄，萬一真被克死了，不是兩全其美？
承明帝贊許看一眼云襄，先前他怎么都不娶，知道胡夢甜是大月國公主后卻改了主意，說不定也是在替他解決問題。
云襄垂手而立，不動聲色。
胡夢甜卻更加羞澀，聲音柔弱：“云公子一表人才玉樹臨風，能嫁給她，是夢甜的福分。還請陛下能向我國國主說情，就說他雖然不是陛下的皇子，但夢甜非他不嫁，不愿再嫁給其他殿下了。”
大月國人多粗狂，但這位胡夢甜卻身材嬌小，有一種小家碧玉的美感，比起一些大景的貴女還要更加婉約。
“朕聽說你醫術不錯，四小姐的眼睛就是你治好的。”承明帝又道。
胡夢甜眉毛輕揚：“只是幼時讀了幾本殘卷，上面恰巧有治眼睛的方法罷了。比起四小姐，臣女還是萬萬不如的。”
話雖這么說，她臉上的表情卻不是“萬萬不如”的樣子，相反，有種躍躍欲試的態度。
安樂見狀，忙道：“父皇，那不如讓她給母妃看看吧，母妃她被白蓁蓁治的又吐血了。”
承明帝正有此意，胡夢甜當然不會拒絕，安樂自來熟一樣拉著她的胳膊出門，胡夢甜回頭看一眼云襄，見他神色仍然淡淡的，不僅有些氣惱。
走出大殿之時，正好迎面看到入殿的白蓁蓁。
白蓁蓁見胡夢甜的裝束，便知道她就是大月國三公主，但她身上這股脂粉氣息，卻也讓她有些熟悉。
昨日……
昨日她見到的那個胡夢甜，似乎身上也是這樣的味道。
幾乎是一瞬間，白蓁蓁就明白了，她們是同一個人。
而且，這個胡夢甜絕對沒有什么咳疾，她昨天都是裝的！
安樂一見到白蓁蓁就叉著腰，得意道：“白蓁蓁，等夢甜公主治好了我母妃，我再跟你算賬。”
胡夢甜卻氣質溫柔，十分恬淡，給白蓁蓁行了平輩禮：“四小姐，又見面了。”
白蓁蓁回禮：“昨日不知是三公主，還請三公主勿怪。”
胡夢甜露出一個單純的微笑，搖搖頭表示自己不介意：“對了，四小姐的眼睛怎么樣了？我的藥還好用吧？”
白蓁蓁剎那間瞳孔收縮：“是你？”
她的眼睛，居然是胡夢甜治好的？
胡夢甜輕輕點頭：“看起來四小姐恢復的不錯。”
她心中得意極了，白蓁蓁醫術這么高明，連太醫院都要避諱三分，還不是要靠她才能治好眼睛？
她就是這么厲害，就是這么無所不能。
忽然，她又半回頭看向云襄，口中帶著三分撒嬌：“未婚夫，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呀？”
白蓁蓁的呼吸頓了一瞬，也不自覺的看向了云襄。
他仍舊是那身月白色的衣衫，謙和有禮，眉目如星，是她失明前再熟悉不過的樣子。
現在她卻看到那個男子唇角勾起笑容，緩緩朝胡夢甜走過來，溫柔的說了一聲：“好。”
白蓁蓁看著他，心口好像有什么東西在撕裂。
胡夢甜有著身為女子的直覺和第六感，白蓁蓁分明站在原地沒有動，她卻更加堅信，他們兩個是有貓膩的。
胡夢甜當著白蓁蓁的面拉起云襄的手，朝白蓁蓁笑道：“四小姐還請讓一讓。”
白蓁蓁的目光不再聚焦，一片模糊中，她看到二人十指緊扣的手。
“小姐。”晚晚小聲提醒她。
白蓁蓁左跨一步，小心翼翼的收著臉上的表情，心中的裂縫卻越來越大，好像要變成一個黑洞，將她整個人吞噬。
這種感覺，她從未體驗過，卻能在原主的記憶里找到。
原主親眼看著沈離和云出岫親密無間，也是這樣……撕心裂肺。
胡夢甜道一聲謝謝，一手挽著安樂，另一手拉著云襄，從她身邊過去。
自始至終，云襄沒有看白蓁蓁一眼。
“等等——”白蓁蓁脫口而出。
云襄心中一沉，極力克制住自己想要回頭的念頭。
承明帝對白蓁蓁的殺心好不容易減弱，要是他此刻沉不住氣，承明帝更加不會放過白蓁蓁了。
倒是胡夢甜若無其事的問：“怎么了？”
白蓁蓁的雙唇有些顫抖，她廢了好大的力氣，才道：“多謝夢甜公主治好我的眼睛。”
她有些安慰的想，所以，云襄就是因為這個，才答應跟她成親的嗎？
“不用客氣。”胡夢甜柔聲道，“我馬上就要嫁給云公子了，以后就是大景人，能有四小姐這個姐妹，我也很高興。”
安樂翻個白眼：“快走吧，我母妃還等著呢。”
幾人走遠，白蓁蓁還能聽到安樂在說話：“你可別把白蓁蓁當成是什么好人，她不知廉恥的勾引我皇兄……”
白蓁蓁充耳不聞，心臟狂跳不已。
她一定要找機會問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蓁蓁。”承明帝不知她為什么發呆，不耐煩的叫她。
白蓁蓁回過神，跪在地上，垂下目光，主動道：“淑貴妃已經醒了，之后也不會再吐血，不會有什么大礙。還請陛下讓我出宮吧。”
承明帝抬起眼皮，表情諱莫如深：“夢甜公主和你一樣醫術卓絕，她在成婚前，朕特許她不住驛館，留在宮里。你們一起商量淑貴妃的醫治，也好讓你增長些眼界。”
白蓁蓁心中有些抗拒：“淑貴妃已經沒事了。”
“你沒聽懂嗎？”承明帝忽然沉了聲，威嚴道，“大月國皇室向來長壽，朕讓你跟著夢甜公主，是希望你增長眼界。”
白蓁蓁剛才心思不在他的話上面，現在卻明白了。
承明帝是希望她偷師學藝呢。
大月國皇室長壽，所以他也想長壽。要是可以，他說不定想長生不老。
“臣女知道了。”白蓁蓁努力繃著臉，不讓自己露出什么異樣來。
出了紫宸殿，晚晚著急的跟在她身邊，道：“中午我給小姐做小姐最喜歡的鴨血粉絲湯好不好？”
白蓁蓁知道晚晚有意安慰她，奈何她實在沒有心情，只有氣無力道：“你先回去吧，我順著御花園走一走，散散心。”
晚晚不放心她，卻也知道自己幫不上她，只要決定去請純熙郡主來。
白蓁蓁走到御花園，二月的天氣泛著微寒，卻也已經有些枯枝重新發了芽。
白蓁蓁初時還勉強自己去數綠芽的數量，后來心中實在堵得慌，也就不數了，只在青石板上漫無目的的低頭前行。
直到她看到一個月白色的衣角。
白蓁蓁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