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山河美人謀 > 追回嬌妻
  葉長庚一頭霧水,跟著葉嬌向前走。轉了個彎,他發現方向錯了。

  “這是去哪兒?不是說家里有事嗎?”

  葉嬌板著臉,在清凈無人的巷子內,清聲道:“家里有事,所以你先到兵部去,找人銷了你游騎將軍的籍檔,辭官回家,再做事。”

  葉長庚撓了撓頭,低頭哄妹妹:“怎么了啊?你倒是說清楚。”

  葉嬌氣哼哼道:“我昨日是不是告訴你,一早去應卯,別搭理吐蕃使團,要小心提防別人。你倒好,一件都沒做。”

  葉長庚仔細回想,半晌才道:“哥昨日喝多了,怎么會記得呢?你說不讓搭理,我不搭理就是了。”

  他說著整理發冠,把腰帶系牢,拍打衣袍,感慨道:“我在外面被上司管,在家被你管,看來得早早把你嫁出去。跟楚王斷了就斷了,哥哥再給你找個好的。”

  葉嬌已經跟葉長庚說過李策的事,概括來講就是不喜歡,不合適,討厭他。

  聽哥哥提起婚事,葉嬌雙手把他往前推:“你走不走?”

  “走走走!”葉長庚大步向前,走了幾步又轉身,對葉嬌做了個幼稚的鬼臉。

  “這么兇,沒人敢娶你。”

  葉嬌彎腰就要撿石頭,葉長庚笑著跑走,迅速轉了個彎,消失不見。

  清晨的街巷里,賣胡麻餅的小販高高拋起餅子,樂呵呵地笑;牽馬走過的突厥人好奇地欣賞盛唐美景,贊嘆著笑;殿門口的胡姬已經開始攬客,看到李璟,扭動著腰肢笑。

  李璟覺得全世界都在笑,他也在笑。

  “公主殿下,其實趙王府沒什么好逛的,要不然,咱們去逛曲江池?”

  格桑梅朵倒是很好說話,她乖順道:“一切都聽趙王殿下的。”

  這一句應得李璟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再看她那一雙丹鳳眼中流露出的溫順乖巧,不由得讓李璟心猿意馬起來。

  似乎……娶一位吐蕃公主當側妃,也很不錯。

  比他那個王妃,好哄多了。

  只是李璟心中剛動此念,忽然便見街道上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那是趙王府的管家。

  管家跑得氣喘吁吁,見到李璟,只敢拘謹地遠遠站著,像是有事又不方便說。

  “怎么了?”

  李璟只好走過去,管家才稟告道:“王妃醒了,見殿下您不在府中,抹淚哭,早飯也不吃。說是殿下要休妻,她不想活了。”

  “這都什么跟什么啊?”李璟的臉皺成核桃,表情扭曲道,“動不動休什么妻?她就是想哄我回去!真是不知禮數!這一大早的,我……我是出來給她買豆腐腦了。”

  雖然很煩,但想到王妃哭泣的樣子,李璟就心軟起來。

  管家松了一口氣,滿臉歡喜:“原來是這樣,老奴這就回去告訴王妃。”

  李璟無奈地嘆息道:“你先回去說一聲,我稍后就回。”

  “那……”管家道,“側妃和妾妃們,也有豆腐腦嗎?”

  李璟一頭亂麻,咬牙哼聲道:“有!都有!撐不死她們!”

  管家一溜煙跑了,李璟尋了個家中有事的借口,同格桑梅朵道別。

  他特意留心了一下,格桑梅朵有鴻臚寺的護衛保護,后面還跟著使館的馬車,就算沒有人陪著,應該也能安全回去。

  格桑梅朵盈盈而立,拎起裙角屈膝施禮,臉上沒有半分不悅。

  “希望以后有機會,可以再見趙王殿下。”她雙目含情,面紗下的面容若隱若現,聲音動聽。

  “那是自然。”李璟有些不舍,但還是抬腳去豆腐腦店排隊。

  格桑梅朵含笑扶著婢女的胳膊坐回馬車。

  “殿下,”婢女有些不滿道,“他們怎么都是家中有事?不會是故意的吧?”

  格桑梅朵在馬車內端坐,溫聲道:“葉將軍家中有事,所以我有幸認識趙王殿下。趙王家中有事,所以他對我心生歉意。這難道不好嗎?”

  婢女垂著頭應聲,把手爐捧給格桑梅朵。

  “不必,”吐蕃公主揮袖道,“不冷。”

  這里真是好地方,冬天不冷。

  葉長庚剛到兵部,就聽說今日早朝時,有言官彈劾他居功自傲,回京后大擺筵席,結交拉攏黨羽。

  葉長庚聽得張大嘴巴,說話都結巴起來。

  “怎么……怎么回事?我,我沒有,就是吃了頓飯,去了不少人。我現在就寫奏折,向圣上陳清。”

  “不用!”兵部的同僚們似乎根本不把這當回事兒,“那些言官聞風而奏,不必理睬。上上個月,他們彈劾我們尚書大人古稀之年納妾,上個月,彈劾我們侍郎大人說尚書大人的壞話,不尊上級。至于是什么壞話,也問清楚了。”

  “什么壞話?”葉長庚好奇道。

  同僚們憋著笑:“跟言官彈劾的內容一樣,尚書大人古稀之年納妾。”

  同樣的一件事,言官能拿來說兩回,而且只能他們說,不準別人說。

  “對了,”同僚還告訴葉長庚,“你妹妹葉武侯長,也是被彈劾的常客。前幾天言官彈劾她什么來著?”

  “哦,”另一個同僚道,“彈劾她從城墻上往下扔雪球,砸到了楚王殿下的馬車。”

  “圣上怎么說?”葉長庚的心懸著。

  “圣上笑著說,‘如果沒有把楚王砸死,這種事就不要報了’。”同僚們哈哈大笑,沖淡了葉長庚的緊張。

  至于今日圣上的訓示,葉長庚也打聽到了。

  圣上說年輕人就應該多交朋友,只要第二日不耽誤差事,有何不可?

  葉長庚受寵若驚,一面平復心情,一面慶幸自己聽葉嬌的話,準時來應卯。

  看來京都官場,遠比他想象的更復雜。

  去往甘州的路上,雪下了好幾日。到第七日傍晚,突然看到長庚星閃爍,然后雪一瞬間停下,天地俱靜。

  傍晚時災民在道旁休息,為了取暖,找來枯枝點了好幾堆篝火。

  楚王李策坐在火堆前,拆開一封書信。

  信是從京都送來的,快馬加鞭,很快便追上返鄉災民的隊伍。

  他凝神看信,沒注意到篝火點燃枯草,快要燒到他的腳下。

  隨從青峰連忙伸腳踩熄篝火,看李策神思深沉,不敢打擾。但禁不住好奇心,不斷去看他的表情。

  李策看起來有點冷漠,過了一會兒,眼中有幾分嘲笑。

  這表情不常在李策臉上出現,青峰忍不住看了又看,終于引起李策的注意:“你想說什么?”

  “京都……”青峰連忙湊上來,“都還好吧?”

  “還好。”李策道,“晉王要回來了,可能獲封太子。”

  青峰點頭道:“同殿下之前推斷的完全一樣,去邊境一趟,晉王殿下收獲頗豐。”

  李策把那封信丟進火堆,又從衣袖中取出一封。

  這封信早就看過了,今日收到時在顛簸的馬車上看,午飯時飯前飯后各看一遍,這會兒要睡,又忍不住想看。

  青峰最想知道這封信的內容。

  那信封像是隨意用牛皮紙糊的,信箋也不講究,信上甚至都沒有幾個字,怎么能看那么久呢。

  但李策顯然沒有分享這封信的心思。

  信是白羨魚寄來的。

  那日在馬車上,白羨魚答應李策,關注安國公府,有什么情況,寫信稟告。但白羨魚顯然誤會了李策,他只寫葉嬌,且寫的都是感情瑣事。

  信里說傅明燭對葉嬌表白被拒,但是嚴從錚的表白,她沒有拒絕。

  ——“上司為嚴公子拍雪,看起來郎才女貌很般配。”

  怎么就很般配了?

  還拍雪?嚴從錚一個七尺壯漢,胳膊斷了嗎?

  好吧,他不過才剛離開長安幾天,這個女人就變心了。

  李策把那封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從不敢相信,到內心焦灼,最后寢食難安。

  “七、八……”他數著日子,直到青峰每天起來,先自行報數。

  “殿下,今天是離開長安城的第十二天,還有十天到甘州。”

  李策“嗯”了一聲,他端起粥又放下,對青峰道:“研墨,我要寫信。”

  寫兩封信,一封送甘州,一封送長安。

  送甘州的給知府。

  送長安的,給嬌嬌。

  他是怎么把這個女人弄丟的,如今就怎么追回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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