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建國沒有出過遠門，動車也是第一次坐。
一路上問著人才總算是到了地方。
“爸!”
剛隨著人流走出車站，傅杰就從人群中走了過來。
“我不是跟你說系主任可能會打電話，你咋還特意跑一趟。”
傅建國老實巴交的笑著說道：“你老姑奶奶叫我來的，怕電話里說不清楚，再說了，我這不也想著過來看看你嗎。”
然后把手里的袋子拍了拍：“這次來的急，沒給你帶多少東西，就鎮上那家你最愛吃的副食店里隨便撿了幾樣。”
傅杰幫建國拿著袋子：“馬上就放假了，帶這些干啥，多了又吃不完。”
“吃不完你分給同學嘛，你一個人在這邊，一定要跟同學搞好關系知不知道。”
傅杰心里有點澀。
他知道他爹這是頭回出遠門，到了個陌生的地方，那股緊張的勁還沒過去。
不然他都已經大二了，哪里還要交代這些事情。
他也不好跟傅建國說，袋子里那些吃的，室友才看不上。
以前從家里帶過來跟他們分享，收下是收下了，結果最后都沒吃。
鎮上的零食講究個實在，包裝土了吧唧，味道也樸實，很難得到都市小年輕的認可。
“先不說這些了，我在學校附近給你訂了賓館，咱先過去。”
“哎。”
走了兩步，傅建國突然想起一件事：“等一下。”
然后把袋子打開，從里面扯出一件外套換上，把身上那件塞了回去。
傅杰不理解，兩件衣服厚度差不多嘛，干嘛著急在這里換。
“這一路上可能碰見你同學呢，舊衣服太丑了，看了讓人笑話，你瞧這件，我來的之前特意讓你姑姑給挑的，咋樣？”
傅建國這樣一說，傅杰就懂了。
“我看誰敢笑話我爸，捶不死他！不過這新衣服真不錯，姑姑有眼光，你干嘛不直接穿著過來？”
“不是尋思路上人多，萬一弄臟弄壞就不好看了，”
傅建國收拾好袋子，跟傅杰邊走邊說：“本來打算快下車的時候換上的，結果就記得盯著看啥時候到站，給整忘記了。”
傅杰心里更澀了。
家里條件近來好了很多，可是他爹還是舍不得花錢。
都是以前窮怕了，特別是他媽不辭而別之后。
省錢成了傅建國刻在骨子里的習慣。
“爸，我都已經大二了，可以自己賺獎學金，還能勤工儉學，等再過兩年畢業有了工作，你就更不用擔心我了，
所以你別老是舍不得，新衣服穿著好看，該買就買。”
兒子的話太暖，傅建國聽著舒服。
“臭小子，你爹能賺錢，你好好讀書就行了，沒到你打工的時候。”
父子兩一路說著到了賓館，把東西都收拾好。
下午正好系主任又找傅杰談話，傅建國就跟著去了。
“我這段時間正想著找傅杰同學的家長談談這件事，可巧您就來了，來來來，坐下說。”
系主任態度很熱情。
“有話我就直說了，傅杰同學現在成績不錯，在全系是前幾名，我們這個經濟管理系，又是學校的王牌專業之一，不管是考研還是找工作都很有前景，
而且您說說，這都已經大二了，突然轉到一個從未接觸過的專業，那不是拿著自己的前途開玩笑嘛。”
傅建國仔細聽著，沒有說話。
傅杰坐在一邊，有些緊張。
他知道系主任是為他好，也不得不承認系主任說的有道理。
換做是之前的他，只想畢業后踏踏實實找份工作，繼續在本專業待下去肯定是最好的選擇。
可是，這種一眼就能看到頭的人生規劃，他不想要。
更何況這不是他喜歡的專業，可以學好，卻很難上升到高階。
家里兩個妹妹都那么厲害，他不想一輩子就這樣碌碌無為。
只是，他爸會怎么想呢？
辛勞這么多年供他讀書，就是希望他從偏僻的連水村讀出去，然后在城里找個工作，安定下來。
如今他要放棄最穩定的路……
系主任也看不出傅建國到底是什么想法，只能繼續說道。
“哎，還有一點，國內大學這么多，光靠學校名字就能產生競爭力的只有那么幾個名牌大學，在普通大學，人人都是擠破腦袋往好的專業去，不然以后這簡歷丟出去都沒人看。
這個道理，您總該懂吧，所以我真的希望您好好勸勸傅杰，別仗著年輕就頭腦發熱，做一些讓自己后悔的選擇。”
說了這么多，傅建國總算是有反應了。
“小杰，我再問你一次，這件事真的是你認真考慮過的？”
傅杰心里有點沒底。
但還是堅定的點了點頭。
“是的，我已經想了很久，也達到了轉專業的要求，爸，我不是頭腦發熱……”
“我知道了。”
傅建國打斷他的話，轉而對系主任說道：
“主任，不怕您笑話，我就是一個鄉下人，這啥專業好不好的，我不懂，
但是我想他要轉的那個專業，既然學校有，那就是能讓人學到東西的，
哪有孩子想學，咱還攔著不讓的。”
“學東西當然是好事，可是沒必要堵上前途嘛。”系主任嘆了一口氣：“就像您說的，您家里條件一般，傅杰以后有一份好工作也能讓一家人都過好啊。”
傅建國搓了搓手。
他嘴笨，就算腦子里有想法，但是要表達出來還需要轉幾個彎。
“讓孩子讀書，是想要他學本事，不至于跟我一樣只能待在老家種地。
畢竟他是我兒子，是我讓他來這個世上的，我得對他負責。
至于家里人能不能過上好日子，這事咋能都堆在他身上，家里能喘氣的又不是只有他一個人。
他首先要負責的，是他自己這一輩子的命，走好自己的路。”
傅建國看了一眼系主任：“我這個人不會說話，我也不知道您懂不懂我的意思，
反正就是說，小杰他既然給自己選好了路，我作為他爹，應該給他支持，而不是給他拖后腿，這也是我們家里人的意思。”
傅建國說完之后，辦公室里陷入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
最后，系主任點了點頭。
“傅杰，你的轉專業申請我會簽字，等流程走完我會通知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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