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許是年紀大了的緣故,徐鳳蘭天還沒亮就起來了,看了眼緊閉的小屋門口,悄悄的推開門出去了。
等顧荷起來往外走的時候,她剛好在田里溜達一圈回來了,手里還拄著剛剛在地頭邊撿的長棍子,慢慢的往前挪著。
整個人都有些顫顫巍巍的。
顧荷看著她,心中有些沒由來的酸澀。
如果徐鳳蘭多年前不站在她這一邊的話,那她應該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起碼…她會在京城…好好的生活…
徐鳳蘭聽見了里屋的聲音,慢慢的抬起頭看著這邊,混濁的眼睛在眼眶里一動不動,更顯得人有些呆滯。
“起來了?”
“嗯。”顧荷應了一聲,走到她身邊扶著她的胳膊。
徐鳳蘭佝僂著背比顧荷要低好多,走在她身邊顧荷要微微彎著腰兩人才能大致的有些平衡。
烏黑的發絲從頭上垂了下來,慢慢的掃過她的手。
手上的觸感傳來,徐鳳蘭慢慢的抬起了頭:
“我給你梳頭吧。”
顧荷低著頭,睫毛微微顫了顫:“好。”
徐鳳蘭就帶著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里,坐在老舊的梳妝臺前,拿起木梳子開始在她頭上摸索著。
“弄疼你了跟我說啊。”
“嗯。”
酥酥麻麻的觸感從頭上傳了過來,顧荷透過面前的鏡子看著身后的人臉,徐鳳蘭已經年紀很大了,不知道什么時候臉上竟然又爬上了幾條皺紋。
想起年幼的時候,母親沒空給她梳頭的時候總是阿婆給她梳的,那個時候阿婆還很年輕,一天到晚總是圍著她轉,母親也很喜歡她,甚至還開玩笑說她才是她的真外婆。
那個時候阿婆總是惶恐的擺擺手推辭著,說她哪有那樣的本事,能留在小姐身邊看著她長大就是最好了。
阿婆,從她出生就跟在她身邊了。
顧荷看著徐鳳蘭就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每次到深處時都必須掐自己一把,強硬的將自己從回憶的縫隙里拉回來,迫使自己不再去想。
她已經不是那個人了!
她是顧荷!
她沒有過去,沒有那些經歷…她不是冷景沁!
不是!
許是感覺到了她的情緒波動,徐鳳蘭手上動作頓了頓,手指從黑如綢緞的頭發中滑過,嘴里喃喃的:
“她要是活著的話,得跟你一樣吧。”
顧荷抿著唇沒說話。
視線在破舊的掉了一層漆的桌面上滑過,頓了頓,定位在了角落里被盒子壓著的只露出一個小角的照片上,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拿了起來。
隨之拿起來的小照片已經已經有些泛黃了,邊緣處還微微卷起,整張照片脆的不行,仿佛風一吹就會爛掉。
這是兩張照片疊放在一起的,顧荷看了一眼就看出來了一張照片上是她小時候拍的,四五歲的孩童樣子。
她記得這張照片,那是她京城房間里的,不知道什么時候被徐鳳蘭拿來了。
另一張照片她就不認識了,是一張正兒八經的證件照,上面的女人大概二十歲左右,齊肩短發,穿著警服,目光堅毅的直視前方。
“這是?”
顧荷微微挑了挑眉,從前聽說過阿婆有一個女兒,聽說離婚了跟著她父親一起生活,對于她的這個女兒,她倒是很少聽阿婆說起過,這個人…不會就是她的女兒吧…
是個警察嗎?
徐鳳蘭順著她的方向摸到了那張小照片,面色波瀾不驚,但動作卻異常小心翼翼,輕輕的的用手帕包了起來,放在桌面上:
“這是我女兒。”
顧荷微微挑了挑眉,還真是。
不過是她女兒的話,為什么這么多年不回來看她呢?
“她已經死了。”
空氣有過一瞬間的沉默。
顧荷沒再說話,似是后悔自己提起來了這個話題。
死了?難怪她沒有聽她說起過。
“這沒什么的,她就是這個行業的,為國家為人民做事,總是要承受這些,我很驕傲。”
像是感覺到了她的情緒,徐鳳蘭有些不在意的開口。
這丫頭走了都快二十年了,說起來當初她報警校的時候她還死活不同意,為此兩個人鬧了很久的不愉快,后來人真的沒了,她還…
挺難受的…
雖然面色表現的本不在意,但是提起來時心里那一瞬間的波濤洶涌是騙不了人的。
徐鳳蘭沒在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轉向了另一張照片:
“這個就不是我女兒了,她是我在人家家里當保姆時的那家小姐。”
那丫頭去世的時候她有段時間都是渾渾噩噩的,偏偏有沒有人可以說,要不是夫人看出了她的情緒波動讓她幫忙多帶帶小姐,轉移了她的注意力,她估計也熬不過那段時間。
“夫人…是我見過最好的人了。”
這么多年來,要不是夫人給她一個庇護的地方,她早就露宿街頭了。
她也早就將小姐當成她的親生女兒對待了。
顧荷沒有打斷她,靜靜的聽著,想要從她那里了解更多關于母親的事。
“你年紀還小,應該沒有聽說過她的名聲,若放在二十年前,京城沒有人不知道顧家大小姐的,她可是當時的大才女,長的又漂亮,性格也好,整個人溫溫柔柔的,絕對稱得上是才貌雙全了。”
徐鳳蘭說的慢,但咬字格外清楚。
“她當時可是名震整個京城的第一才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那個時候顧家還沒有沒落,世人見她都要恭恭敬敬的叫一聲大小姐。”
“我有幸見過她彈過一次鋼琴,那琴聲真的是比那些電視上的音樂劇都要好聽。”
說起這個,徐鳳蘭就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那天下午,陽光從紗質的窗簾處鉆了進來,斜斜的照在夫人的身上,她一席長裙安安靜靜的坐在鋼琴前,滿屋的金光為她渡上了一抹柔光。
連光都格外偏愛她。
整個回憶都朦朦朧朧的。
“夫人對待我們這些下人也是極好的,從來沒有苛責打罵過,誰家里有事她都會盡可能的幫助的。我這條命,說到底還是她救的呢…”
“我家那老頭子,他…家暴…如果不是夫人在路邊撿到了奄奄一息跑出來的我,然后救了我,給了我一個安身之地,還幫我打贏了離婚官司,我才真正的從那個地方逃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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