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酒劍四方 > 第三百三十五章 斧頭斬虎頭
  驟然風沙,欲迷人眼。

  便覺風雨如晦。

  此地處于夏松中偏南部,乃是有名的黃土原,終日盡是層層風沙籠罩,溝壑綿延,高低錯落,好像比受過三五十秋夏的老僧掌紋,還要雜亂深邃些。

  每逢春秋旱季,這片黃土原動輒就是數月不見雨水,只有大風卷土,過路人更是難以在這片土原中駐足,風攜土跡,打到面門上頭,生疼得緊。況且土極松散,馬匹下蹄都難拔出,除卻些蹄寬力強的耕牛可緩行于坡上,再無代步之法。

  而對于此處百姓,雨季則更是難熬,接連三五日暴雨砸下,陡峭土坡叫雨水沖刷,大塊大塊黃土便叫水流帶下,匯于低處,極容易成災,淹去耗費多日耕好的田地。且這黃土地界,林木極難生長,因此百姓所住大都是土屋,將土屋沖垮,實在是常事。

  如若是夜半安眠時候,外頭突兀落下雨來,未曾被驚醒,那如注水流貼檐淌墻,不多時便可沖垮土屋一截,來日費力補修倒還不差,但要是砸傷了妻兒老小,那可當真是要愁上好一陣。

  夏松富庶,唯土原不在此列。

  一位老樵夫慢吞吞爬到土原脊上,向遠處眺去,卻并不遮眼,半點也不憂心風卷黃沙,是否能迷到眼目中去,只是啐了兩口嘴里的細土,神色厭煩。

  入夏松時間已然不短,瞧見過青林翠竹,山間瀑流,可卻從未見過這等不毛之地,休說在此住下,僅是從此路過,便使得人心頭煩悶,瞧不著半點生氣。

  無人知曉,這地不生林的嶙峋土原,為何今日會來一位腰間別著柴刀斧頭的老樵夫。

  何人會在這等不長草木的地方打柴打樵,可老樵夫卻時常掏出腰間柴刀斧頭,使破布擦擦,總一副躍躍欲試的姿態,像是前頭有片蒼翠茂盛的老林。

  “都說此處壯麗雄奇,也不知壯麗在何處,還不如那座山上道觀,起碼珍奇物件不少。”老樵夫搖搖頭,伸出一指來試試腰間斧鋒,見指間多出道白痕,才有些滿意,嘀咕著向前緩緩而行。

  像是張皴裂宣紙立起,一枚出于人懸筆未動,遺留下的極細小的墨點,輕巧滾落。

  在黃土原上行五十里,向來就不是什么簡單營生,不過這瞧著頗有些形銷骨立的老樵夫,走得雖不快,可硬是從沒歇過腳,就這么在浩大黃風中孤身而行。

  五十里黃土川,溝壑連綿,層層疊疊,從側觀瞧便是斑斕層起,少說便有百來回漸變,久久觀之,的確是別有一番奇秀。

  入黃土川五十里內,便是虎頭山所在。數百里黃土川當中,僅有這么一處巨石林立的地角,也無黃土也無風沙,風定云止。

  得名虎頭山,皆因居中一座百來丈的石山頂,遠遠望去,極似巨虎低頭飲澗,黃風止緩,氣韻宏偉雄壯。

  老樵夫就這么一步步從風中走出,再慢吞吞繞行至虎頭山下,向山頂看去。

  “人都說風從虎,云從龍,此地黃風滾滾,只可惜虎頭之上有犬臥,大煞風景。”老樵夫年歲奇大,但此刻笑罵聲卻是底氣十足,回蕩于石林當中,經久不絕。

  虎頭山上怒喝聲起:“老丈膽敢如此無禮!”

  樵夫冷笑,“不巧,爺爺肚內無食,餓得肝脾都癟將下去,只剩一枚斗大膽,任你是什么神仙佛陀龍猙蟒,都敢叫叫板。”

  虎頭之上,一人長身而起,居高臨下向老樵夫喝道,“我等乃是東諸島彌門來人,欲前去西路三國增長見識,老先生氣宇非凡,何故如此?”

  說話人未曾起身時,身形幾乎叫山頂虎頭盡數遮擋,如今起身,卻也只是堪堪顯出半身,頭梳團發,腰間挎起柄鞘頗狹長的直刀,面容倒是生得不凡。

  山腳下亦是聞聲走出三人,打扮皆是如此,神色不善。

  彌門傳承極久,源頭已不可考,尤其大齊國五教稱尊時,流傳最廣,徒眾廣如山海盛極一時,可隨大齊勢弱,原本彌門分崩離析,余下教眾,大都四散而去。不過彌門畢竟是傳承極久,再者并不常行善舉,手段狠辣居多,故而江湖之中,人人避之不及。

  “原來是彌門中人,”老樵夫似乎是有些怯意,往后接連退了兩步,可還未曾等那四人面露譏諷,老者便又接上一句,“都說彌門中人大多奇矮無比,今日一見,不得不說,真他奶奶的矮。”

  “去西路三國長長見識,自然沒錯,可周遭布置的陣法如此陰狠,真是為問道漲見識而來?”

  話畢,老樵夫拔出腰間柴刀,往身前猛然斬去。

  大陣陡然碎滅。

  老人扛起柴刀,撇撇嘴道,“爾等彌門中人,只怕是為壞他人道行而去。知道你彌門中仍有教首代代而繼,聽人說手段高明,且能掐會算,倘若不是我年事已高,不愿輕易乘船入島,不然定當將你彌門教首砍個稀爛。”

  話還未曾說罷,虎頭山上下已然匯出一道流光,瞬息之間,已至樵夫身前。

  原是那四人已然聯手,從掌心當中逼出道雄渾內氣,交融于一處,直奔老樵夫面門而來。

  古有森羅萬象,今有彌門生神。

  流光電馳風掣,若一桿大槍直抵老者咽喉之間,隱有生魂氣流轉不絕。

  但見老者立足處,煙塵暴起,三十丈外,石林一瞬化齏粉。

  而老樵夫穩穩站直,往地上使勁啐了口唾沫,滿臉厭棄,“引生魂破境,如今的彌門當真是愧對祖宗。”

  可還未等四位彌門中人變招,緊接著老樵夫便皺皺眉頭,自言自語道,“我原本記得,曾經指點過一個小子飛劍之法,好像是用枚發簪代劍,如今我手上沒劍,更沒發簪,這該如何是好。”

  隨即老者往腰間瞥了一眼,登時大笑不已。

  “也罷也罷,牛鼻子飛劍,爺爺我飛斧。”

  風雷聲驟然而起,虎頭山狂風大作。

  道門對彌門。

  暗里再度踏出彌門三人,七人協力,逼出道如墨流光,流光形似墨蟒,粗壯如山,身具九首,磨牙吮血。

  彌門精要當中,此式謂之九陰。

  然而老者腰間光華來去再來去,來去復來去。

  狂風未動,斧已歸掌中。

  六人皆盡伏誅,為首那人連同虎頭山巔,一并斷去。

  斧頭斷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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