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酒劍四方 > 第三百二十章 雁唐州,釣魚郎
  茫茫江心之中,兩人分乘一舟。

  魚潮褪去,唯余平靜江流。

  吳霜還是接過酒壺,不過并未飲酒,而是瞧瞧上頭雕花,面龐流露出沉思之色。

  “我曾講說自個兒是從中州夏松而來,并非實情,這兩壺杜陵,只不過是途徑夏松時隨手所取而已,雖說年頭不久,但也還算能喝出這酒水滋味的確非凡。”

  男子娓娓道來,并不急著同眼前人講出來意。

  “說起究竟從何而來,的確是為難了在下,不過能講的,自然要跟兄臺講明白,這吳勾青霜兩劍的滋味,實在是不愿再嘗第二回。”男子抬眼看看吳霜青袍周遭翻飛不停的兩枚飛劍,贊嘆不已。

  吳霜沒好氣,擺擺手道:“客套話就此打住,你這身道行亦非是俗人能修出來的,若是當真拼個山窮水盡,勝負還是兩說,奉承我作甚?”

  非是吳霜客套,先前男子可謂是不顯山露水,今日比斗一場,確是非同小可,不說那自成一界的絕妙神通,光是以肩頭黃繩化虛為實,喚出條通天黃龍的本領,在頤章之中留名掛匾的仙家山門當中,怕是也難挑出第二家;再說此番斗法時辰尚短,這看似懶散的男子究竟有何超凡后手,連吳霜都是揣測不出分毫。

  “兄臺也是爽快人,看樣我耗費許多時辰學來的阿諛功夫,還是不夠火候,也罷,那在下就先自報家門,免得惹起兄臺胸中火氣,再削我幾劍。”男子語氣依舊是懶散輕浮,神色卻是收起慵懶,雙目平視吳霜,抱拳拱手。

  “雁唐州行六十二輩釣魚郎顏賈清,見過南公山宗主。”

  江流緩逝,游魚躍起,除此之外,皆盡寂寥無聲。

  “雁唐州。”吳霜目光落在男子身上,眸光如炬“天下九國之中,并無一處喚做雁唐州的地界,我早年間曾遠游天下江湖,亦是從未聽聞過。”

  男子笑意不改,“在下的確是從雁唐州而來,大抵是兄臺許久未曾涉足江湖,年頭過遠,混淆了些地名;天下何其之大,繞是宗主記性奇佳,難免有記錯的時候。”

  吳霜仔仔細細盯著自稱顏賈清的男子面容,直到許久過后,才垂下眼瞼,拂拂身外青袍,輕抿一口杜陵酒,心不知有何所念,只向江當中眺去,“釣魚郎又作何解,憑你的能耐,所釣之魚,想來亦不尋常,總不能只釣區區幾枚三門江里的魚王,同人去換些氣運使。”

  顏賈清方才喝罷壺中酒,聞言連連擺手,頗有些不舍地將酒壺挪開,癟嘴道,“這話可是冤枉了在下,那黃道氣不過是為下輩釣靈人所備。就算我想使這福緣去賭坊之中搏一搏,撈些錢財買酒喝,那也是有賊心沒賊本事,這條黃繩的確是神通無窮,不過想要從中取來黃道氣為我所用,那便是癡人說夢,指不定還要叫這條破繩好生痛揍一頓。”

  見吳霜半晌不開口問詢,顏賈清倍覺無趣,嘆口氣道,“釣魚郎乃是我雁唐州獨一份的行當,代代皆是背著這根黃繩,從未改換過;其品階若要按法寶來算,大概比尋常靈寶還要高上那么一截。靈寶通靈,歷代釣魚郎人選,亦是由這根黃繩所選,一經選出,法寶認主,便得負責去山水之間垂釣黃道氣,或是攀附于身具黃道氣之人身上,取下丁點氣運,留待下輩釣魚郎所用。”

  興許是瞧見吳霜面色不善,顏賈清也不再藏掖,將其中講究皆盡道出,“說是竊取運氣福緣,不過歷代釣魚郎窮其一生,大都能攢下千萬縷黃道氣,或是從大川之間得取,或是從秀水之側釣起,至于從攀附之人身上取來的,實在是不足掛齒;保命破境所需的黃道氣的確不在少數,不過若非是萬不得已,釣魚郎一向不動用他人氣運,只用平日積攢下來的無主黃道氣,千百載來皆是如此,既是規矩,也是鐵律。”

  “那為何偏偏要往南公山而來?以你的本事,按說總不會愁無銀可用才對,隱姓埋名做個教書先生,大材小用。”對于顏賈清先才所說,吳霜不置可否,而是調轉話頭發問。

  顏賈清嘿嘿一笑,“那自然是大樹底下好乘涼,在下這層釣魚郎身份,行走江湖時候,頗容易讓仙家惦記著,俗話說真人不露相,非是真人,那也合該避諱點不是?”

  竊取運氣福緣,這等足矣令天下修士心馳神往的潑天本事,只在古典之中才能琢磨著蛛絲馬跡,雖寥寥數筆著墨不多,更兼有損陰德之嫌,故而這等神通,歷來為仙家所不容,顏賈清此言,嘴上說是身份恐失,實際上講的卻是唯恐法門露相。

  “擎天老樹向來不缺,何況你怎敢斷言,南公山能容你在山下久居?”從自家老四入門,吳霜對于這等馬屁早就是見怪不怪,聞聽顏賈清此言,古井不波,只是玩味問道。

  “兄臺先莫要生怒,且聽在下一言便是。”顏賈清笑笑,自顧飲酒,心滿意足過后,才將中空酒壺撇開,“北煙澤國之中的事,想必吳宗主亦有所耳聞,不過在下與您交個底,那大澤當中的妖物,與釣魚郎有些淵源;如若妖物當真醒轉,只怕憑尋常修行之人,斷然阻攔不得。說難聽些,甘愿出手御敵的仙家,十中無一,何況那些個藏匿于深山之中,唯恐壽數有失的老家伙?”

  “黃繩中的黃道氣,據前輩釣魚郎所言,最是可抵那妖物之威,不說反客為主,起碼能保全性命,護南公山無恙。前些日在下同你要的那個后生,九成九便是下一輩的釣魚郎,就算日后離去,這份香火情,也足矣護南公山無憂。”

  “亂世之中,一隅偏安,真不丟人。”顏賈清言語輕緩,看向沉默不語的青袍劍仙,靜候下文。

  江風吹拂,不過徒添煩悶。

  一頭老魚借著舟船之上的微弱燈火,探頭朝江外看去,張合張合魚唇,使足了力道,卻依舊未曾躍出江面,只落得個殘尾拍江的微淺回響,傳開甚遠。

  “走了。”

  青袍劍仙站起身來,并未御劍,就這么一步步走出昏沉霧氣。

  步履沉沉。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