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酒劍四方 > 第八十四章 大方
  斥重金所得的三百黑鯉營,沒留下半個尚能出氣的活口。其實先前街上同閻寺關對招的黑甲,當時氣息并沒全絕,起碼能夠有數人僅僅是關腕受創,難以從地上爬起而已。可惜天有不測風云,這些位本該性命無虞的黑鯉營眾碰上了無所顧忌的于子夫,又遇上了讓于子夫敗死的吳霜。縱躍而雄厚氣浪同后來的分生死的比斗招數,一股腦砸在頭上,真可以講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再無一個活口。

  除此之外,家丁侍從更無一人出頭,全都忙著從府上尋摸值錢物件,絲毫不理會這位仙人的去向。于是吳霜從章家府中行至清河園,一路暢通無礙。沒耗費太多功夫,三人順寂靜大街走回偏僻戲園。

  莫蕓哪里放得下心,已然用藥草裹住細微傷口,拭凈周身血污,抱住雙腿坐在門檻上等候。落雨時候她就想著出門去尋程閻二人,可屢次舉起油紙傘,最終還是放下。且不說雙肩脫臼所予的揪心痛楚尚在,提傘甚是勉強;況且大雨瓢潑視線不佳,若是兩方走岔路途,程鏡冬二人又該揪心萬分。于是只能強忍心焦靜候,等著街那頭露出人影。

  雨勢最疾時,院門頂上的幾片舊瓦擋雨不能。斜風冷雨打在莫蕓面龐上,使得她激靈靈打個寒戰,不禁裹緊半濕外衣,面露愁容。皴裂舊瓦叫沖刷直下的狂瀾疾雨沖落,正砸在女子玉足邊上,濺起清蓮一片,女子似乎是沒有察覺般,依然抬眸遠眺。

  等到吳霜攜二人返回時,遠遠便見到莫蕓嘴唇紫青,人事不省。吳霜只好使飛劍將夫妻二人送回里屋躺好,接過閻寺關一側臂膀,把這位受傷最重的漢子挪回側院屋中歇息。

  三人中程鏡冬硬傷最輕,但相比較另外兩人,最難調養。身子骨落得氣血虧空時日太久,再說心境整日陰云遍布,精氣神早就空乏見底,實在難以彌補。至于為何能拖著這般虛空景象的身子跑東跑西,乃至登臺唱一出大戲,吳霜只能歸結為執念使然,硬是以這股心氣死撐不倒。如若不然,恐怕世間早就無程鏡冬此人了,當然就更談不上后來事。

  那莫蕓則是久疾初愈,寒氣一時無法盡除,天雨冷冽,勾動體內寒氣于是昏將過去,究其根本,實際上是三人中癥結最輕者。值得一提的是,之前所布置的劍陣雖然傷及了女子細微處的經脈,不過好處顯而易見。那劍陣沖破穴道,使渾身寒氣散逸部分,否則亦不會有那般凌厲的身手。

  吳霜早就猜到笛聲來歷,所以特意走出一手賭棋,但沒成想險些令莫蕓置身險境。毒蟬過于霸道,起碼對于那時的吳霜,能將毒蟬除盡已是實屬不易,哪還來得及回返?幸虧早些時候便囑咐過閻寺關,否則一旦有失,這罪過就得落在他頭上。畢竟仗義相助,總得有個善始善終。

  心中踏實的吳霜找來筆墨,刷刷點點寫了兩篇藥方,置于桌上。所需藥材雖常見,可這值錢的地方卻是藥方。仙家驗方,說百試百靈倒也未必如此靈驗,可按方抓藥,起碼有利無弊。

  吳大劍仙的字是極好,抬手投足間,鋒芒不顯,勾劃頓處意氣卻長,與云仲有異曲同工之妙。

  最為讓吳霜犯難的是這武生閻寺關,渾身經絡負創最重,不止雙拳見骨,且經脈碎裂尤為徹底,如何續接便成了時下最為難辦之事。皮外傷好說,無非銳器跌打等傷勢,閻寺關根基底子扎實,想必最多巧七月就好得七七八八,非是難事。

  吳霜揉揉眉心,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按理說他不必太過憂心,老道那有不少好藥好方,只恐怕李抱魚脾氣過擰,刻意歷練這位不在山門的徒兒,死活不肯出手醫治。

  江湖事講究江湖了結,打不過就找師父,掉價不提,順帶還將師父拉進水,那真叫沒出息。這句話可不是旁人所言,正是李抱魚口中所出。那時候李抱魚還是天下道首,修為學問高深莫測,被認為是道門中興希望,自然口中所言有千金的分量,換以文雅言語記敘傳頌,遂使得天下道徒引以為金玉良言。

  時過境遷,聲威不顯。

  思量過后,吳霜從床邊起身,又仔細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閻寺關。

  此刻閻寺關,當真是凄慘至極。本來利索整潔的短打衣衫,皆被鮮血泡紅,再叫歸途中涼風一吹,曲皺紋路遍布,肩窩處還插著一柄未曾拔出的飛梭。

  “知足就好,莫要忘了你那友人,連命都丟在了街上。”

  吳霜轉身欲走,忽然發現地上有張泛黃符箓,大概是方才沒留意,從衣襟中滑落而下。剛要拾起,卻聞到屋中多出一抹酒香,煞是香醇撲鼻,不由得心生疑惑。

  這清河園院里除去那些套華貴衣裳,哪來的酒水?且不談三人皆是窮得叮當響,估計也沒甚閑錢沽酒來喝,就算是釀酒的酒甕亦找不到半個,如此這酒香又從何而來?

  拾起符箓,吳霜心中仍是覺得半信半疑。雖說這張符箓乃是天下少有的方寸納,能容大湖。可要是說當中有酒,他可不信老道能豁出血本放幾壇子朔暑進去,更何況從酒香滋味來說,這可絕不是朔暑。關于聞味認酒這本事,吳大劍仙可是世間一流,乃至對于這本事的評定,尚且在劍術之上。

  所繪于黃紙符中的葫蘆不動,平躺于符箓中央。吳霜左手捏黃紙,右手劃動紙上葫蘆口,葫塞隨之開啟,卻仍舊在畫中,只是葫嘴位置敞開道口子,從中可依稀見到有酒液搖晃。倒出些許嘗嘗后,吳霜咧嘴笑了。

  摳門至極的鐵公雞,還有仗義相贈的時候?這么不知深淺的一葫蘆酒水,當真不是朔暑,而是滿滿當當的一壺靈藥所釀的藥酒。

  靈藥難求,多數握在仙家宗門,或者修為高渺的無門高人手中。這老道身價之高,恐怕超出世人所想。

  摳門老道將半生所斂的靈藥,以獨門手法釀為足矣生死人骨肉的精純藥酒,收納于一張符箓中。

  幾乎傾囊相贈,盡數送給與他看似不對付的吳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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