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禍水 > 第360章 可以自救,也可以自棄
  熟梨糕掉在地上,四分五裂了一灘。

  何桑胳膊被他死死地扼住。

  “不是演戲嗎?在劇院后臺你哭得那樣惹人憐,口口聲聲離開老三,和他了斷,怎么不演得更逼真些?”梁遲徽傾注了所有的力氣,扣在她手腕,“藕斷絲連,里應外合,你對付我毫不手軟,你沒有任何證據,一心判定我是壞人,我即便是壞人,我待你壞過嗎,我待你吝嗇過嗎,我的不壞,我的不吝嗇,換不來梁太太的一分手軟嗎。”

  梁遲徽目光始終停在她臉上,溫柔的,又疏離的,帶一絲無望,怨憤,悲沉,不著痕跡地攻擊她,浸泡她。

  何桑心臟猛地收縮了一下,仿佛一枚鋒利的鑷子兇狠鉗住,鉗出血,鉗得潰爛。

  她張了張嘴,嘶啞得厲害,“我給黎珍打過電話...她在坐月子,娘家人不管她,曾明威在國外忙生意,我不放心她。”

  “然后呢。”

  梁遲徽攥得蠻力。

  何桑半邊身體是麻的,快要沒知覺了,“她問我在哪,問我什么時候去看她...”

  “梁太太還在試圖騙我。”

  劇痛傳來,流竄過四肢百骸,何桑不禁顫抖尖叫。

  她的顫抖喚醒了梁遲徽最后的仁慈和理智,他攥得力道越來越小,越來越輕,直到徹底撒手。

  房門重重一甩,撲面而來的風砸得臉蛋生疼,她背靠墻,一動不動。

  保姆路過,撞上梁遲徽,“先生,晚上吃西餐嗎?冰箱有昨天空運的牛排...”

  她后半句沒講完,梁遲徽似乎徑直掠過她了,偌大的別墅回蕩著下樓的腳步聲。

  ......

  南郊區局的警員在中北鎮發現了倪紅的下落。

  一所鄉鎮級的衛生院。

  距離南郊廠樓26公里,衛生院有三個大夫,五個護士,一共3層小樓。

  梁紀深驅車趕到中北鎮,趙凱的車已經泊在門口了。

  四名區局下屬在保安室查監控,為首的一名警員是區局副局,迎上趙凱,“趙局,是女嫌疑人對吧?”

  “談不上嫌疑,配合調查而已。”趙凱和他握手,介紹梁紀深,“中海集團副總經理,曾經算是咱們的同行,市檢的梁檢,你有耳聞吧?”

  “何止有耳聞啊。”男人恭敬客氣,“我是從區檢平級調動到中北鎮區局的,梁檢是我的老上級了。”

  “你是?”

  “沈長春。”

  梁紀深思量了一秒,“沈吉林是你什么人?”

  男人說,“我父親,2012年退休前夕,在省境線逮捕走私犯犧牲了。”

  趙凱點頭,“沈吉林是基層的典型,冀省實習干警入職第一堂課是學習沈吉林。”

  梁紀深立正,敬了一個禮,“我和沈吉林在2011年借調到云滇邊境,共事過半年,后來我去泰國,他回冀省,再沒聯系了。”

  “我父親私下經常提起您。”沈長春笑著回了一個敬禮。

  一個年輕下屬這時從衛生院出來,向趙凱匯報,“監控損壞了。”

  趙凱蹙眉,“人為?”

  “不是人為,是電線故障。”

  梁紀深一言不發邁上臺階,兩名下屬在給護士做筆錄,他停下,“倪紅在病房?”

  “我們衛生院沒有叫倪紅的病人,唯一的女病人叫裴麗,她沒帶身份證,傷口發炎昏迷,她的親哥哥辦理住院的,親哥哥的身份證名字叫裴勇。”護士一邊回憶一邊比劃,“一米六五的個子,蠻壯實的,膚色黝黑。”

  趙凱出示一張照片,“是他嗎。”

  護士辨認,“是他!”

  “云海樓的保鏢,省退役的舉重運動員。”趙凱收起照片,看著梁紀深,“梁遲徽終于露出馬腳了。”

  “什么馬腳?”梁紀深也看著他,“即使證明裴麗是倪紅,一,她自費,不涉及騙保;二,她沒有登記,是裴勇登記,裴勇是真名;三,她沒有使用嗎啡紅處方藥物,不涉及公共安全,她不違法。”

  趙凱倚著走廊的墻壁,“她和佟大是逃匿,佟大有謀害何晉平的重大嫌疑。”

  “現在缺證據,物證,口供,必須有一樣。”梁紀深站在門外的風口抽煙,“只有撬開倪紅的嘴,這艘船才會翻船。”

  趙凱也犯煙癮了,他出去,關上大門,摸出一支煙點燃,“你眼力毒,幕后黑手是你二哥嗎?”

  片刻的沉默,梁紀深噴出一團煙霧,“轉移公款,境外開設黑工廠,非法壟斷工程,我信他干得出。至于何晉平的死,不太像他所為,他充其量是知情不報,不是主謀。”

  “那是誰?”趙凱糊涂了,“你二哥有機會坦白實情,匿名呈交物證也行啊,他非要選擇守口如瓶,是梁伯父?”

  “廣和集團和梁氏集團捆綁了,利潤全部流入地下錢莊,梁遲徽吞了幾十個億,他撇不清干系了,不會坦白。”梁紀深吸完手頭的煙,鞋底捻碎,直奔2層的骨科病房。

  病房消毒不久,一股嗆鼻的味道,鄉鎮衛生院的條件不如市區大醫院,天花板的吊燈是普通的白熾燈,刺眼得很,窗簾也陳舊,厚厚得密不透光。

  倪紅右腿打了石膏,左腿纏了繃帶,躺在病床上狼狽不堪。

  推門的動靜驚醒了她,睜開眼。

  梁紀深佇立在空空蕩蕩的過道,灰色薄馬甲染了塵土,淅淅瀝瀝鋪在肩頭,如此清雋明朗的男人,卻如此落拓潦倒,倪紅瞬間清楚了,“你去過南郊的廢棄廠房。”

  他不搭腔,挪椅子,坐在床尾。

  幽幽的白光籠罩下來,黯淡凄涼。

  “你希望是梁遲徽來嗎。”

  倪紅睜眼那一霎,分明有期待,有亮光。

  尤其模模糊糊是一副男人的輪廓,梁家三位公子體型差不多高瘦,梁紀深略魁梧些,梁璟和梁遲徽略清瘦些,乍一瞧,認錯也正常。

  梁紀深目睹她從渴望到失望。

  倪紅心知肚明,矮個子這伙人是奉命行事的,梁遲徽不同意,他們不敢擅自送她去醫院。

  他既然曉得她跳樓受傷了,就有可能出現。

  饒是再不顧體面的互相撕破臉,終究有十年的情分。

  梁遲徽的絕情熄滅了她眼底的亮光。

  她別開頭,同樣不搭腔。

  “你應該有數,落在我手里是什么下場。”梁紀深撣了撣長褲干巴的泥點子,“你可以自救,也可以自棄,取決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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