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禍水 > 第317章 撕破臉
  倪紅上樓,辦公室大門緊閉,走廊只飄蕩著高跟鞋的回音。

  云海樓白天客人少,夜幕降臨陸陸續續上座,她沒多想,推開門。

  一陣撲面而來的壓抑陰森。

  沒開燈,窗簾也遮得合攏,梁遲徽靠著椅背,擺了一盤圍棋,自己和自己對弈。

  棋局已過三分之二,至少等了她半小時。

  倪紅環顧四周,八個保鏢分列左右,黑衣白手套,方框墨鏡,煞氣騰騰。

  場子里有幾十個駐守的保鏢,一直沒派上用場,云海樓是頂級的上流場所,客人有頭臉,有背景,愛惜羽毛,不像魚龍混雜的酒吧,夜總會,總有喝醉或者搶美女的男人互毆互罵。

  因此保鏢又稱“內部職業打手”,專門懲治男員工。

  偷盜煙酒去二手市場販賣的,對女員工動手動腳的,會遭一頓毒打。

  云海樓規矩森嚴,梁遲徽鐵腕凌厲,員工畏懼,所以至今平安無事。

  唯一的一場風波,是南陽區的老大砸場子,給梁遲徽下馬威,那天出動了十六個保鏢,兩撥人在后巷對峙,鬧得蠻轟動。

  時隔多年,這副威懾的陣仗重出江湖,倪紅心口一沉。

  在云海樓,未必是大場面調遣這么多保鏢,對方的威望高,梁遲徽頗為重視,同樣是大批出馬。

  “你碰上硬茬子了?”倪紅掛上胸牌,“還是有應酬?”

  “應酬而已。”梁遲徽捏著一粒黑子,在棋盤上尋覓,“上午閑,中午回集團。”

  “晚上應酬?”

  “嗯。”

  雖然他態度敷衍,倪紅好歹松口氣。

  “你從老宅過來?”

  梁遲徽落下棋子,又捏一粒白子,“不然呢。”

  “路程挺遠,吃早餐沒?”

  “在車上喝了粥。”他抬眸,玩笑透著認真,“你從哪來。”

  “我住北河灣,你忘了?”

  “昨夜睡得好嗎。”

  梁遲徽突如其來的關懷,倪紅并不喜悅,反而覺得脊梁骨發毛,“睡得好,你呢?”

  “我睡得可以。”白子殺贏了,他心滿意足收拾棋盤,“但我認為你睡得不好,因為你心虛,心虛的同時又自我安慰,大包房有十二個演員,女演員可能嫉妒何桑,男演員可能垂涎她,她湊巧喝了一杯不干凈的酒,藥效一旦發作,她來者不拒,你期待那一幕。”

  仿佛一股電流重重地一擊,倪紅眼前電光火石,最終化為一片空白,她整個人僵在原地。

  辦公室的光線太昏幽,梁遲徽的面目晦暗不明,“阿力。”

  叫阿力的保鏢將十二個玻璃杯放在桌上,“老板接走何小姐之后,大包房的同事沒有散場,又開始喝第二輪。這時我收到老板的通知,封存包房內的杯子,我清點了數目,差了一個杯子,正好是何小姐的杯子,于是緊急調取監控,在備餐室的垃圾桶找到了酒杯,扔掉酒杯的是燦燦小姐。”

  阿力拍手,兩名保鏢押著燦燦進來,燦燦的面頰被打腫了,嘴角有血跡,見到倪紅,她大哭求救,“表姐!我不是故意出賣你的...我不敢不坦白...是你吩咐我處理掉何小姐用過的杯子...”

  “處理又怎樣?”倪紅含哀帶怨地望著梁遲徽,明艷的紅唇,瞳孔的水色,觸動不了他心弦半分。

  “清理大包房是服務員的工作,何小姐已經離開了,我吩咐燦燦清理一下,違規嗎?你疑心我下藥?”

  梁遲徽一言不發按下遙控器,窗簾拉開,陽光像潮水從四面八方滲入,倪紅這才發現3號男公關匍匐在地上,他的工服和地毯顏色一樣,她只留意保鏢,沒留意跪了一個人。

  “你在這里干什么?”她茫然。

  男公關沒理會她,嚇得磕頭,“是倪總命令我...”他欲言又止,一顆心臟砰砰地打鼓。

  老板沒趕到大包房之前,一個小姑娘邀請他,他過去后,何小姐躺在沙發上,是燈光照射不到的黑暗處,她睜著眼,臉蛋緋紅。

  小姑娘指揮他撫摸何小姐的腳和肩膀,他不依,何小姐問他要不要發財,要不要在云海樓熬出地位,她指使什么,他做什么,她保證他全身而退,飛黃騰達。

  他斟酌再三,選擇背叛倪紅。

  倪紅到底是給老板打工的,高級打工仔罷了。

  何小姐是老板親口宣告的老板娘,不順著她,得罪了她,飯碗沒了是小麻煩,封殺是大麻煩。

  權貴碾死他,如同碾死螻蟻。

  梁遲徽點燃一支黃鶴樓,語氣不疾不徐,“倪總命令你什么。”

  “在大包房好好伺候何小姐...”

  “怎么伺候。”他撣了撣煙灰。

  “欺負何小姐,錄下視頻...匿名發給梁氏集團的合作郵箱和您的母親,倪總下個月提拔我晉升一組的組長。”男公關爬向辦公桌,從桌底拽住梁遲徽的西褲,“老板...我發誓沒動何小姐一根手指!她同事作證,有一個小姑娘沒醉!我及時悔悟了,知錯了。”

  梁遲徽沒看他,只看著倪紅。

  “你胡言亂語什么...誰收買了你?”倪紅氣憤廝打男公關,被阿力當場攔住。

  “我沒有!”

  梁遲徽噴出一縷煙霧,表情淡漠轉動椅子,背對倪紅,“帶下去。”

  阿力一頭霧水,“老板,帶去哪?”

  “地牢。”

  冷酷無情的兩個字,激起倪紅胸腔一波一波的震蕩,她從頭到腳是麻的,麻得沒了知覺,五臟六腑也扭曲成一團,擠壓著血管,她幾乎無法喘息,“地牢...你把我關在地牢?”

  男人沒有回頭。

  他寬闊筆直的脊背在光影深處,削薄利落的發茬,和一截白皙有力的、筋絡凸出的脖頸。

  倪紅熟悉他的每一寸,此時,又無比陌生。

  “遲徽...”倪紅慌了神,她清楚地牢是什么地方,不打不罵,不餓不渴,沒有一絲一毫的傷痕,虐待,迫害,僅僅是封閉在里面,沒有窗,沒有網絡,沒有蛇蟲鼠蟻,甚至不分晝夜,吃飽了席地而睡,永遠是漆黑的,死寂無聲的。

  心理的折磨,精神的摧殘,活活給一個壯漢逼瘋。

  “我跟了你十年...十年!”她歇斯底里喊,“你憑什么相信一個外人,不相信我?你連這個男公關的名字都不曉得,他分明被收買了,栽贓我!”

  “老板!”男公關也聲嘶力竭喊,“云海樓的工資高,我不缺錢,何況倪總是您身邊的大紅人,上上下下哪個不敬著她,誰有膽子栽贓她?我冤枉!”

  有備而來。

  倪紅所有的辯駁戛然而止。

  她笑出聲,好半晌,她彎下腰,直勾勾瞪著男公關,“我待你不薄...有什么好事,有大方的客戶,我次次介紹給你...”

  “你也承認有好事想著他了?”梁遲徽眼神狠戾,狠得倪紅心尖發顫。

  “讓我母親看不慣何桑,拆散我和她,你算盤打得這樣好,可惜疏漏了一點。”他從椅子上起來,一步步靠近,“我母親對她什么看法,對我而言沒用,我的感情,婚姻,我自己做主,其他人全是放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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