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禍水 > 第84章 終是對她不忍
  蘇蘇在省里的知名度并不遜色何桑在冀省,屬于同咖位,話劇圈的大花旦,尤其她很久不登臺了,今天演出《花樣年華》,現場觀眾爆滿,不少二代子弟沖著她火辣的身材來捧場,院里也清楚票房賣點是什么,旗袍的開衩開到臀線了。

  蘇蘇和辛欣是豐腴那掛的,不過她露肉比辛欣顯得高級,她是風情,辛欣是色情。

  這行,風情萬種的女人,更容易走紅。

  豪車隊伍從劇院大門排到西街口,浩浩蕩蕩的一長串,老鄭將路虎泊在一棵古榕樹下,拉開車門。

  西服革履的梁延章下車,站在演出表的公示牌前,“何桑是上午的戲。”

  老鄭指了指員工的停車坪,“何小姐的車還在。”

  梁延章瞥了一眼,價格不菲,“她開這車?”

  “三公子買的。”

  他一時猶豫了,在臺階上徘徊片刻,“老鄭,她像翁瓊嗎。”

  “身段兒和神韻像,講臺詞拿腔捏調的勁兒也像,容貌不像。”

  “是啊...”梁延章目視遠方,不由自主嘆息,“佳人難再得,尋個寄托也好。”

  梁遲徽的賓利此時也趕到劇院門口,悄無聲息停在十米開外,司機說,“紀席蘭沒來。”

  男人扣住扶手,注視梁延章走進去。

  磚紅色大樓亮著燈火,夕陽西沉,劇院的鐵門仿佛一個深洞,不斷地萎縮,又不斷地放大,黑與白,干凈與丑惡,輪番上演,輪番傾軋著梁遲徽。

  這些年,梁延章著了魔一般,尋覓翁瓊。

  林敏,小伶,夢璐。

  凡是有幾分相似翁瓊,梁遲徽會親自出面,應該談什么條件,就談什么,梁家的男人在情場絕不吝嗇。

  梁延章見到何桑的那天,其實是他六十歲大壽的次日,他一直過陰歷,恰巧隔天又是陽歷,于是多辦了一場。

  梁遲徽操辦完陰歷的壽宴,飛往外省出差了,陽歷那一場是梁紀深主辦的。

  一星期后,他回到老宅,聽紀席蘭提起何桑,他在交際場也有耳聞,話劇院的臺柱子,胡大發口中的大美人兒,她和林敏那些姑娘不同,潔身自好,憑實力不傍金主,不收“鈔票花籃”,誰送了,她想方設法再還了。

  他覺得可惜了。

  被梁延章相中了。

  他們這類人,是不管小姑娘愿不愿意的,當然這圈子也不存在不愿意攀高枝的小姑娘,進圈圖什么呢,圖風光,圖名利,圖嫁豪門。

  梁紀深那晚也在,叼著煙,在天臺喂鸚鵡。

  梁家這三位,梁紀深的底子最像梁延章,英氣,堅毅,挺括。

  梁璟的底子遺傳母親,梁遲徽也隨母親,所以他倆白皙,溫文爾雅,身型更清瘦。

  翁瓊和姚文姬在美女如云的80、90年代,出場必艷壓,美得極具特色,生出的兒子自然也錯不了。

  梁紀深喊住他,問父親是不是相中何桑了。

  他回,“是。”

  再后來,何桑被金屋藏嬌,具體是什么人,眾說紛紜。

  話劇院的女孩們太招風了,不知道背后是哪一尊大佛,梁家是闊綽,手里有勢,可混到這地位了,反而謹慎了,無論人和事,分先來后到,講和和氣氣。

  梁延章不得不罷手了。

  梁遲徽這會兒也焚了一支煙,后腦勺枕著座椅,大口大口吞吐煙圈,在迷迷蒙蒙的霧靄里,他沙啞開口,“離開吧。”

  司機重新啟動車子,卻開得很慢,連路旁的銀杏和白樺樹發綠芽了也瞧得一清二楚的龜速,梁遲徽閉目養神,額角的青筋繃得凸起。

  途經一條胡同,晚集市在吆喝,全是手工編織的小玩意兒,有折扇,有銅鏡,有布娃娃,一群湊熱鬧的小女孩挑挑揀揀砍價,他握拳,越握越緊,緊到不能再緊的一霎,梁遲徽睜開眼,“回去。”

  司機平穩掉頭,一個字沒吭。

  從梁遲徽尾隨那輛路虎第一趟回劇院,司機心中便有數了,他一是確認車里有沒有梁延章,二是確認梁延章有沒有進劇院。

  既然要確認,他沒理由撤。

  真決定撤手了,又何必多此一舉返回。

  “您考慮好了,梁董等這個時機等了一個月了,先甩掉紀席蘭,又甩掉三公子,您要是攪和了,梁氏集團總經理的職務還保不保得住。”

  梁遲徽銜著半根煙,窗外是黃昏時分的浮光掠影。

  投映,幻滅。

  連同他煙頭的火苗,也在風中滅了。

  電梯在5樓,梁遲徽按下沒反應,他扭頭爬樓梯,腿長步伐大,比電梯一來一回還利索。

  二樓的戲曲場在唱《長生殿》,三樓是練功房,男男女女們在上形體課,四樓的話劇場,工人正維修音響和升降臺,大屏幕敲了一行文字提示:《花樣年華》中場休息。

  梁遲徽走向觀眾席,一排排的篩,一排排的找,從前往后梭巡了一圈,沒有熟悉的身影,又直奔五樓的話劇院后臺。

  他拽住一名男演員,“何桑呢?”

  “她下班了——”

  “沒下!”

  男演員被震懾住了。

  面前的男人膚色極白,謙謙溫潤的氣質,個子可以媲美秀場的模特,但氣勢和皮囊不符,一雙眼睛陰鷙得很。

  “她下午有客串,可能在化妝間?”

  化妝間的門鎖了,他已經去過了。

  梁遲徽沒再耽誤時間,松開男演員,去推走廊上其他的門,掛著“男休息室”牌子的屋里,一男一女下面赤裸,坐姿打得火熱。女的是蘇蘇,男的是劇院的男二號,梁遲徽沒料到目睹這一幕,男二號罵罵咧咧,“你瞎了啊!亂闖什么!”

  他垂下眼瞼,沒有多看,“抱歉。”

  門關上,男二號繼續運動,“寶貝兒,專心啊!”

  蘇蘇望向晃晃悠悠的門,“他是冀省四少梁遲徽。”

  男二號一激靈,“我剛罵他了?”

  “對,你罵他了,梁遲徽這輩子金尊玉貴,除了他父母,他哪里挨過罵呢?可他竟然顧不上惱火。”蘇蘇勾住男二號的脖子,“他這么急匆匆的,是為什么呢。”

  男二號興致全無,嚇軟了。

  冀省的權富圈流傳著一句話:寧可得罪梁延章,不得罪梁遲徽。

  梁老二的手段陰狠著呢。

  蘇蘇整理好裙子,走出休息室,那個男演員在等電梯,她倚著墻問,“穿灰色西裝的男人是找何桑嗎?”

  男演員也一頭霧水,“是找她啊,奇了怪了,出多大事似的!”

  梁遲徽一路找到六樓,窗明幾凈的食堂這時候沒什么人了,取餐口的廚師也不忙碌,扎堆打撲克牌。墻角的一張餐桌,何桑蹲在那,只露出毛茸茸的發頂,梁延章坐在長凳上,背對食堂的入口,身軀遮掩了她大半,遠遠望去,相當引人遐思。

  “好了嗎?”

  梁延章柔聲問。

  “快了。”何桑音量含糊不清。

  “你慢慢弄。”

  他抬起手,要落在何桑后背,梁遲徽的皮鞋踢了一下桌子,一聲悶響,驚動了梁延章。

  男人走過去,“父親,您怎么在?”

  梁延章蹙眉,“我還要問你。”

  “我來這邊應酬。”梁遲徽一邊脫西裝,一邊看向何桑,她拿著濕巾,清理梁延章的西褲,灑了一灘暗紅色的污漬,西紅柿雞蛋湯只剩下少半碗。

  “您沒吃晚飯嗎。”

  梁延章大約嫌他來得不合時宜,態度冷冰冰,“沒吃。”

  “我也沒吃。”他卷起袖子,去窗口買飯,偌大的不銹鋼餐盤在他寬闊的手掌間,窄小了許多。

  何桑起身,“飯菜涼了,你買一碗面吧。”

  梁遲徽聞言回頭,笑了笑,“我喝湯。”

  他端了一碗蔥綠的菠菜湯,清汁寡水的,放在梁延章對面,慢條斯理舀了一勺。

  “小何,你住哪?”

  何桑規規矩矩坐直,“我住公寓。”

  “環境行嗎?”

  “挺好的。”

  “經濟有什么需要,記得找席蘭,找我也一樣。”

  梁延章像父親對女兒那樣慈愛關懷,可稱呼這句“席蘭”,又將何桑擺在平輩的位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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