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禍水 > 第12章 梁遲徽
  何桑渾渾噩噩跟著他走到最里面,開門的一瞬,她沒由來地心酸。

  這是她第一次踏入梁紀深的房間,感受這個男人真實而復雜的一切。

  他喜歡生人勿近的冷色調,成熟,干凈。

  除了床,書桌和衣柜,沒有一個累贅的擺設。

  不知道宋禾來沒來過,這里又有她多少痕跡。

  梁紀深脫掉濕透的背心,扔在地毯上,彎腰找藥箱,“坐下。”

  他脊梁弓起,昏黃的燈光照在淌滿汗珠的肌肉,寬闊健碩,呼之欲出的性感張力。

  何桑愣神,站著沒動。

  男人一把扯過她,禁錮在懷中,用蘸了碘酒和藥膏的棉簽擦拭,藥水滲入皮膚,何桑不禁倒吸氣。

  “疼?”

  她咬緊牙關,“不疼。”

  梁紀深的力道輕了些許。

  “明天會放我離開嗎?”

  他沒回應。

  何桑看著他,“梁董是不是要處置我?”

  “不是。”梁紀深專注上完藥,“明天我帶你離開。”

  他氣息太近,近到吹拂過她的疤,近到絲絲纏繞,“額頭的疤好了。”

  何桑嗯了聲,男人略微俯低,整個人火爐一般灼燙,在她耳邊一聲聲喘著,喘得她酥酥麻麻,半副身子也熱氣騰騰。

  她憋了一會兒,“我手指傷到骨頭了嗎?”

  梁紀深的嘴唇似有若無蹭過她臉頰,燙得她再度一僵。

  “沒傷到。”

  何桑倉促起身,“那我先回屋了。”

  胳膊倏而被男人拽住,“別沾水,指甲可能會剝落。”

  她嘗試著動了動,指關節果然火辣辣的。

  “給你添麻煩了。”

  疏離又客氣,梁紀深眉頭緊鎖,“在找房子?”

  何桑默認。

  他摸出床頭柜的煙盒,抖出一支,叼在嘴角,“不愿意搬回去?”

  “不搬了。”

  梁紀深揭過煙霧,盯著她,“理由。”

  不想用錢畫個句號,令這段感情變了味。

  何桑沒吐露,只說,“想住在距離劇院近一點的。”

  他抬手撣煙灰,“選好了嗎。”

  “快了。”

  梁紀深目光自始至終沒從她臉上移開,“周宸選的?”

  這幾天周宸的確在聯絡中介,幾套合適的房源都是他找的,不過何桑沒要。

  突然擱在一旁的手機響了,他拿起,任由屏幕閃爍,一直沒接。

  何桑識趣,“你忙吧。”

  她拉著門要關不關的空隙,梁紀深接通。

  “紀深,你在什么地方。”宋禾的口氣像逮住了什么把柄。

  “老宅。”

  她刨根問底,“自己嗎?”

  梁紀深走到露臺,天空飄著雪花,落地化成水,陰濕刺骨。

  “家里有事。”

  宋禾原本是求證,他的答非所問驗證了猜疑。

  “上次跟你回老宅,你讓我在車里等,她呢,今晚在老宅留宿嗎?”

  “留你在車里是為你好。”梁紀深耐心解釋,“碰上我母親會刁難你。”

  宋禾不罷休,“伯母不刁難她嗎?”

  “你和她不一樣,梁家的人分得清。”

  何桑攥緊門扶手,夾腫的傷口像是感覺不到痛。

  橫跨五年的摯愛與一朝一夕的女人,分量的確不一樣。

  那頭平靜了一些,“你們會睡在一張床嗎。”

  梁紀深承諾,“不會。”

  “是你不會還是她不肯了?”

  他心頭涌起一股煩躁,沒理會她。

  宋禾也意識到逼得太過了,“紀深,我失去過你一次,我不想失去第二次了。我從沒對你提起過我在國外是什么樣的日子,要不是放不下你,我也許就回不來了。”

  梁紀深注視著樓下的雪,神色晦暗莫測,真假難辨,“是父親要見她,我跟她已經沒關系了。”

  何桑指骨泛白,無力從門上滑落。

  夜深人靜,關門聲再輕,梁紀深仍舊捕捉到動靜,他追出去,空空蕩蕩。

  宋禾很懂見好就收,“那你明天來陪我。”

  梁紀深掛斷,直奔那扇門,他握住門把,反鎖了。

  “睡了?”

  何桑背貼墻,“我有點困。”

  男人手垂在身側,站立不語。

  半晌,她問,“宋小姐誤會了?”

  梁紀深嗓音半啞,“沒什么。”

  何桑摁住門鎖,猶豫了,“那你追出來是為什么。”

  外面又陷入沉寂。

  “你洗澡嗎。”

  何桑一怔。

  “如果不洗不舒服,我讓保姆幫你。”

  她抿唇,“不洗了。”

  一門之隔,驟然安靜下來。

  何桑打開一條縫,沒有他的身影。

  她心窩擰了擰,說不出的滋味,回到床上調暗了燈,準備入睡,靠窗的位置有窸窸窣窣的聲響。

  何桑重新下床,踮起腳,朝前傾身,看到一截瓷白的手臂抵在窗框,汗毛不重不淺,雖然沒有佩戴腕表或者戒指,但極為風雅清貴。

  骨子里的氣韻。

  是個男人。

  何桑不清楚隔壁住了誰,總歸是男女有別,她正要拉窗簾遮住,那只手也恰好推窗。

  玻璃折射出男人的輪廓,高大而清瘦,穿著深藍色的綢緞衣褲,斯文俊秀。

  她一停。

  梁遲徽也發現映在玻璃上的她,對上視線,他點了下頭,“是你。”

  何桑笑,“梁先生還沒休息嗎。”

  “喝完酒睡。”他舉起高腳杯,“要來一杯嗎?”

  她婉拒,“我煙酒不沾。”片刻,又想到什么,“你那天去婦科是探望你母親嗎。”

  男人頓了頓,“是。”旋即又半玩笑的語氣,“你以為是什么。”

  何桑以為是他的情人,畢竟梁二公子花名在外,自然會聯想。

  梁遲徽仿佛有讀心術,看穿她的心思,“以為是女人嗎?”

  何桑有一下沒一下地勾著窗簾,“是女人也正常,不是也正常。”

  他搖晃著杯里的紅酒,“聽說過我嗎。”

  “聽過,梁董最器重的是二公子。”

  男人輕笑,“紀深說的?”

  何桑搖頭,“他從不對我講這些。”

  梁遲徽沒再多言,將那杯酒一飲而盡,消失在玻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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