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禍水 > 第11章 婊子無義,戲子無情
  梁紀深刮了胡茬,換完衣服出來,“剛和誰說話。”

  何桑沒瞞他,“你二哥。”

  男人皺眉,“說什么了。”

  她撩開鬢角的長發,露出那枚珍珠耳環,“我的耳環丟在醫院了,他撿到還給我。”

  “少和他接觸。”梁紀深撂下這句,邁步下樓。

  何桑心里有數,他們之間波濤洶涌,互相忌諱,再加上兩位太太素來不合,沒有一個不是戴著面具。

  客廳里,梁延章正在陽臺上喂鸚鵡,是墨西哥的藍翎鸚,鸚鵡中最通人性的品種,它對準何桑撲棱翅膀,“翁瓊,翁瓊。”

  她歪著頭,看籠子里的鸚鵡。

  梁延章聽到腳步聲,合住籠門,在原地若有所思,“翁瓊是我的原配夫人。”

  那位赫赫有名的大使館秘書長梁璟的生母。

  他慢條斯理經過何桑身邊,“翁瓊的成名作是《上海灘》。”

  何桑恍然。

  壽宴上,她臺詞錯了,梁延章非常不滿,可臺前謝幕時,他非但沒怪罪,反而夸她風采絕倫。

  是因為翁瓊也演過馮程程。

  睹她思人。

  一連娶了兩房續弦,卻還念念不忘發妻,真不知梁延章是長情專一,還是故作深情。

  他走后不久,梁遲徽也從二樓下來,這倆兄弟是截然不同的類型,大的霽月光風,像個儒雅的玉面君子,小的英氣野性,像一匹深沉的狼。

  梁紀深欠了欠身,不冷不熱的,“二哥。”

  “紀深出息了。”梁遲徽意味深長的樣子,“光天化日之下打了一個人?”

  男人似笑非笑,“二哥很關心我的一舉一動。”

  “自家弟弟,關心你是應當的。”梁遲徽笑著落座,“以后再惹禍,二哥幫你解決。”

  虛偽圓滑,又擅演戲。

  “話劇院還缺男演員嗎?”梁紀深低頭,不近不遠的挨著何桑,“介紹我二哥過去,他演得好。”

  何桑沒法搭腔,倒是梁遲徽,一點不介意譏諷。

  院子里這時駛入一輛車,迅速熄了火,一名珠光寶氣的中年貴婦走進來,笑容滿面,“什么風把老二也吹回家了。”她摘掉皮手套,交給保姆,“今天冬至,留下吃團圓飯,你爸爸經常念叨你。”

  梁遲徽態度也算溫和,“好。”

  何桑認得她,現任太太紀席蘭,梁延章寵了她半輩子,權富家族是母憑子貴,唯獨梁家是子憑母貴,外界將她的手腕傳得神乎其神,不少新晉貴婦以她為榜樣。

  紀席蘭雖說上了年紀,花大價錢養出的容顏,照樣瞧得出年輕時是一等一的美人胚子,在翁瓊之后能攻下梁延章的心,又怎會是庸脂俗粉。

  她瞟了一眼躲在后面的何桑,梁紀深護得嚴實,何桑走出一步,他還不露聲色擋在前頭。

  “梁夫人。”

  紀席蘭興師問罪,“大鬧梁氏集團的無賴是你父親?”

  “是我繼父。”

  她嗤笑,“戲子的媽,也嫁不了什么好男人。”

  何桑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這工夫,梁延章在二樓叫梁遲徽,“老二,來我書房。”

  梁遲徽從沙發上起來,書房門隨即關閉。

  “打麻將輸了?這么大的火氣。”梁紀深含了一絲笑,“輸了多少,我補給您。”

  紀席蘭又看了一眼兒子,“和你父親一個樣。”

  他散漫揚眉,“父親什么樣。”

  “哪個都舍不得。”

  梁紀深帶點戲謔的笑意,“他最舍不得您。姚文姬是您的手下敗將,翁瓊的靈位早已從祠堂撤了,您夠風光了。”

  紀席蘭沒好氣哼,可神色平和了。

  梁紀深手一推,把何桑推遠些,“高興了?”

  “貧什么貧?梁延章目前在氣頭上,你這關怎么過。”

  他一副無所謂的云淡風輕,“不拖累您。”

  大約四十分鐘,保姆上齊了菜,梁延章和梁遲徽入座餐廳,紀席蘭熱情給梁遲徽夾菜,叮囑他要注意腸胃,梁家的大旗扛在他肩頭。

  “紀姨抬舉我了。”梁遲徽不進圈套,“梁家未來是大哥的。”

  “你大哥有一份,你也有一份,你如今是梁氏的總經理,經商比你大哥有經驗,你大哥不會跟你搶的。”紀席蘭挑撥離間完,又裝作與世無爭,“不像紀深,難成大器,只能托付你們當哥哥的多關照他。”

  梁延章清了清嗓子,“都是我兒子,該有的都有。”

  紀席蘭稍稍有了底,勾唇笑。

  “席蘭,有一件事與你商量。”梁延章鄭重其事,“老二說文姬的病情不樂觀,她的心愿是我陪她度過最后一程,我打算接她來老宅住,你要容得下她,善待她。”

  紀席蘭臉上的笑收斂得徹徹底底,“你的意思,文姬姐和我們同住嗎?”

  梁延章似乎也覺得不妥,沒吭聲。

  “父親,何必為難紀姨,本來就不是一家人了。”梁遲徽很有風度開口,“我會轉告母親,她能體諒。”

  何桑捏著筷子,看梁紀深。

  他無比從容置身事外,她索性也埋頭喝湯。

  “哪里的話。”紀席蘭聰明得很,在梁延章面前扮演一個賢妻良母的做派,“我愿意照顧文姬姐。”

  梁延章十分感動,握著她的手,“席蘭。”

  何桑抽出紙巾擦嘴,無意掃過對面的梁遲徽,他眉眼涼薄,顯然識破了紀席蘭。

  快吃完的時候,梁延章忽然望向何桑,和顏悅色的,“你多大了。”

  她立馬撂下筷子,“二十三。”

  梁延章失了魂,沉浸在一段回憶,“翁瓊生下梁璟也是二十三歲,花一樣的年紀,她是蘇州人,所以性子柔情似水。”

  席間只有餐具摩擦的響動,大戶豪門規矩森嚴,老爺子不點名,都不敢插嘴。

  許久,他動情感慨,“她離世有三十七年了。”

  “父親是懷念翁姨了。”梁遲徽給他倒滿酒,“我投資了劇院,告訴他們排練翁姨的戲,您喜歡隨時去看。”

  梁延章很是欣慰,“老二有孝心。”

  入夜,紀席蘭陪同梁延章出席市里領導的家宴,梁遲徽則不見了蹤影,何桑也早早躺下,可翻來覆去睡不著。

  走廊不斷傳來噪音,她出門查看,對面房間亮著燈,梁紀深在器械架上健身,亞麻灰的純棉背心被汗水浸泡,緊貼著胸腹,勒出肌理分明的線條,月色里,泛起蜜銅色的光澤。

  他有運動的習慣,因此身材緊實勃發。

  何桑沒繼續往里走,剛要帶上門,梁紀深拾起毛巾擦汗,“吵到你了?”

  她一驚,右手碾過門栓,夾了指頭。

  男人聞聲回頭,一個跨步上前,捂住她流血的食指,“臥室有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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