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連續劇烈的咳嗽顯然不正常，葉淺蕓皺著眉頭，思考著咳嗽的原因。
此刻她心急如焚，作為現場唯一的醫生，她的診斷和處理直接關系到山本的安危。
忽然，她想起了怪物噴吐出的灰色煙霧。
那不同普通的煙霧，而是怪物的“癥狀”，或許就是那個煙霧使山本老師咳嗽連連。
結合山本老師的虛弱、盜汗、發熱等癥狀，即使沒有醫學影像輔助診斷，葉淺蕓仍然懷疑，那個煙霧里充斥著肺結核細菌。
山本老師感染了肺結核！
想明白了這一點，葉淺蕓果斷地將雙手放在山本的胸口，瑩瑩白光流動于手掌之上，“癥狀”正在作用。
片刻后，山本的咳嗽慢慢減弱，最后消失不見，肺結核病被抑制了。
做完這一切，葉淺蕓心里稍稍放松，但仍然不敢完全放心。
山本老師的傷勢十分嚴峻，她沒有苗曦或樸秀雅那樣的治愈能力，只能靠傳統的方法幫助他處理傷勢。
她沖進機關房，找到了防備受傷的醫藥箱，又沖回到山本身邊，酒精消毒、繃帶包扎，好半天才終于止住了血。
緊接著，她拿出電話撥打了疑難雜癥急診院的急救電話，天隆武館的醫療條件有限，山本老師需要更專業的治療。
......
怪物像絞肉機一樣，瘋狂地向林牧邈揮動利爪。
林牧邈敏捷地左右閃躲，比起機關房內的機關，怪物的攻擊不僅不夠迅速，路數也頗為單一，對現在的他來說沒有多少威脅。
他的步伐輕盈如蝶，心情卻無比沉重，即使直面過好幾次疫化患者，即使經歷過了李爺爺和趙奶奶的不幸，他仍舊無法習慣至親至朋疫化的悲傷。
某一次閃躲后，他擒抱住怪物的手臂，過肩摔，跨坐在怪物的身上，雙腳壓著怪物躁動的雙臂。
“師傅！你......你醒醒！”林牧邈沙啞地大喊，然而怪物仍然猙獰地摩擦著尖牙。
林牧邈當然知道疫化是不可逆轉的，可是面對這樣沉重的悲傷，又有幾個人能保持理智呢？
“吼！！！”回應他的只有兇狠的咆哮，腥臭味撲面而來。
怎么......會這樣？
林牧邈的腦子一團亂麻，明明師傅沒有被nosoi病毒感染，甚至幾十分鐘前還好好的，怎么會突然變成怪物？
某一刻，看著眼前暴戾的怪物，林牧邈甚至懷疑這根本不是師傅，而是某個不知名的疫化患者，將師傅吞進了肚子里。
可它的“癥狀”又恰好符合《疫化圖鑒》里對肺結核的描述，在這個荒無人煙的遠郊山區，不是師父還能有誰？
怪物的掙扎越來越用力，林牧邈不知所措了，他應該即刻挖出“病原體”，但以師傅的身體狀況，最大的可能是當場逝世......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手忙腳亂地從口袋里掏出香囊，提在怪物的面前。
“師傅......是我啊！我是林牧邈！”林牧邈的聲音中充滿了希冀，他希望香囊能像麻將喚醒李爺爺一樣，喚醒師傅殘存的理智。
興許這樣......還能有最后的一絲希望？
怪物果真稍稍安靜了下來，直直地凝視近在咫尺的香囊。
林牧邈面色一喜，香囊果然有用處！
他想呼喚葉淺蕓，她的“癥狀”可以壓制病毒，師傅才疫化沒多久，還殘留有一絲意識，興許還有挽回的余地呢？
然而下一秒，怪物猝不及防地掙脫了他的束縛，將他甩飛了好幾米遠。
香囊被鋒利的指甲刺穿，掉在地上，草藥散落了一地，怪物重重地踩過香囊，一步一步地走向林牧邈，步伐越來越快！
林牧邈爬起身，怔怔地看著破爛不堪的香囊，眼中慢慢地失去了希望。
他垂下頭開始笑，好像根本不在乎怪物的進攻，剛開始只是“哼哼”地笑，然后越來越大聲，雙手死死地抓著白發，眼淚下雨般浸濕了整張臉。
那笑聲是那么的撕心裂肺，又是那么的嘲諷。
他在嘲笑天真的自己，嘲笑......這該死的宿命。
他又想起了程勛航說的話——“當名為宿命的手扼住你的喉嚨，你會怎么做？”
實習的時候，他大吼著要把那該死的手掰斷，即使面對的是令人絕望的中期患者。
可宿命真正的可怕之處，在于它會一次又一次地折磨你，虐待你，直到你崩潰為止。
笑聲漸漸小了，林牧邈面無表情地看著向自己沖來的怪物，感覺疲憊從內心蔓延到整個身體，身體中的某樣東西像玻璃那樣碎成粉末。
一遍又一遍地感受死亡的沉重，或許這，就是醫生的宿命......
林牧邈忽然大吼，目眥欲裂地沖向怪物，像瘋子一樣癲狂。
雙拳金焰熊熊燃燒，他一躍而起，干脆利落地鉗住了怪物喉嚨上的“病原體”，用力一扯，回落到地面上。
怪物在他背后轟然倒地，世界又恢復了寂靜，只是空氣中的血腥味仍然刺鼻，連風也卷不走。
過了很久很久，林牧邈才轉過身來。
怪物的軀體內，錢先生的身體顯露出來，他其實很消瘦很蒼白，這些年的病痛讓他常年食欲不振，早已不復當初練武時的精神抖擻。
他靜靜地躺在地上，生機已經散盡，破損的香囊掉落在他身旁五米處，鮮血染紅了絲綢布料。
林牧邈默默地走過去，拾起香囊，坐在錢先生的遺體旁邊，一聲不吭，整個人縮成小小的一團。
不知過了多久，遠處傳來尖銳的鳴笛聲。
林牧邈微微抬頭望去，一輛通體白色，車體上印有纏蛇手杖的救護車，從山路一路駛來，停在離他不遠處。
車上下來六個穿著白色制服的醫生，制服上印著紅色的鳥居，是來自神道分院的醫生們。
四名醫生帶著擔架沖進院子里，兩名醫生快步來到錢先生身邊檢查他的狀況，片刻后輕輕向對方搖頭。
林牧邈默默地看著這一切，像是在看一部無聊的電影，眼神毫無波動。
“你沒事吧？”一名醫生輕輕拍了拍林牧邈的肩膀。
林牧邈雙眼無神地抬頭看向醫生，他的嘴唇毫無血色，聲音微弱沙啞：
“我......沒事......”
醫生暗暗心驚，他的主攻方向是精神病學，見過很多絕望的病人，卻還是被眼前這個年輕男生嚇了一跳。
他看似沒有受傷，精神卻憔悴到了極點，仿佛一棟搖搖欲墜的危樓，隨時可能精神崩潰的樣子。
醫生斟酌好語句，剛要繼續出聲詢問，他卻霍地站起身，走向武館門口。
四名醫生抬著擔架走了出來，山本昏迷不醒，葉淺蕓站在門口，表情復雜。
林牧邈和葉淺蕓默默地對視了很久，都看出了彼此心中的沉郁，想要安慰，卻不知如何開口。
“山本老師......怎么樣了？”林牧邈低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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