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牧邈伸出左手，一把掐住自己的脖子，生生將咳嗽的欲望又壓制了回去。
葉淺蕓看著他將自己的脖子都掐紅了，臉色也因缺氧開始發紫，心里一陣擔憂，輕輕握住了他的右手。
過了一分鐘，怪物似乎判斷房間里沒有人，便踏著沉重的腳步轉身走向樓梯口，向更上層離去。
林牧邈緊張地聽著越來越小的腳步聲，直到完全聽不見后，才松開手，捂著胸口劇烈咳嗽起來。
“小邈，你......你沒事吧？”葉淺蕓的聲音有些顫抖。
“咳咳！我......我沒事......”
林牧邈整整咳了半分鐘，最后深吸一口氣，總算是緩了過來。
“我們得想辦法逃出去。”林牧邈聲音朦朧地說。
“可是怪物還在醫院里，出去會很危險的！待在這里等警察來救援更安全一些。”葉淺蕓焦急地反駁，“而且你的身體狀況也不好，一旦遇上危險根本跑不掉！”
“不行，”林牧邈無力地搖頭，“現在醫院里還活著多少人都不好說，根本不知道有沒有人報警，很有可能警察來之前我們就被怪物殺死了。”
葉淺蕓臉色一變，由于高中不準學生使用手機，所以她放學來林牧邈家時并沒有帶手機。
而林牧邈由于患病后家里拮據，一直沒有自己的手機。
沉默半晌，林牧邈虛弱地說：“我有種感覺，那怪物盯上我了，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自己......”
“想都別想。”葉淺蕓斬釘截鐵地說。
林牧邈強撐著眼看向葉淺蕓，她皺著眉頭，眼神無比堅定。
他苦笑一聲，葉淺蕓總是這么執拗樂觀，只要是她決定了的事情，即使再困難也沒人能改變她的想法，而且總要拉上自己。
這一刻，多么像初中時的那個下午。
“小邈，和我一起參加數學奧賽吧！”
“啊？”林牧邈抬頭驚訝地看向葉淺蕓。
只有兩個人的教室里，葉淺蕓站在講臺上，身后的黑板上寫滿了數學題和解題步驟。
“別開玩笑了，奧賽里可都是些數學怪物，咱倆這小城市初中的一二名可比不過。”
林牧邈往背椅上一靠，撅起嘴把圓珠筆夾在嘴唇和鼻子中間，雙手抱頭，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
“那又怎么樣？”葉淺蕓不滿地皺起小鼻子，“不試試怎么知道？萬一一不小心拿了個金獎，那多威風啊。”
葉淺蕓像是已經看到了那副光景一般，興奮地向林牧邈伸出右手：“來吧！不然我一個人刷題可太寂寞了。”
明媚的陽光斜照在窗臺旁的盆栽上，細小的灰塵在陽光中翻滾，窗外小鳥啁啾鳴囀。
輕風拂過少女的格子裙擺，她伸出的手上沾有一絲灰白的粉筆灰，鼻子上也有一點。
初春的下午，溫暖又令人癡戀。
林牧邈出神地看著葉淺蕓倔強的臉，片刻后沒好氣地搖搖頭。
“真是有夠瘋的。”
他站起身走向講臺，沒有牽住葉淺蕓的手，而是從粉筆盒中又抽出一根粉筆，伏在黑板上奮筆疾書。
從那以后，白襯衫上的皺褶、粉筆的石灰味、黑板上寫字的沙沙聲，組成了他們初中每天的放學時光。
那個下午，林牧邈至今偶爾還會想起。
往事如煙，他的心中感慨萬千。
“好，我們一起逃出去，”林牧邈輕聲說，“這家醫院有個后門，聽腳步聲，那怪物應該上了樓，我們可以從另一側的樓梯下去，再從后門溜走。”
“可是如果怪物正好找到后門怎么辦？”
“這家醫院一共六層，它要找完剩下三層應該還要一些時間，要逃的話就得趁現在。”
葉淺蕓考慮了幾秒，豁然起身：“好，那事不宜遲我們趕緊走吧。”
在葉淺蕓的攙扶下，林牧邈緩緩站起身，兩人打開門，小心地向走廊兩側張望了下。
五十米長的走廊一直延伸到黑暗盡頭，像極了怪物的腸道，天花板上的白熾燈管滋啦作響，如同雷雨夜晚的閃電般晃眼。
確定怪物不在附近后，他們輕手輕腳地走出了儲藏室。
林牧邈壓低聲音：“樓梯就在走廊的另一個盡頭，我們快走吧！”
他們繃緊小腿肌肉，快步向走廊盡頭前行，每次落腳時，他們都會注意用腳跟先落地，以此最大程度減小腳步聲。
懷著忐忑的心情，他們終于穿過走廊來到了樓梯口，立馬迅速又躡手躡腳地向樓下疾走。
三樓，二樓，一樓。
林牧邈和葉淺蕓眉頭一松，只要再穿過一條走廊，拐過轉角就是醫院后門了！
就在這時！
咚！
咚！
咚！
那令人膽顫的沉悶腳步聲又從樓上響起！
怪物正在下樓！
兩人剛剛舒緩的表情瞬間又變得無比僵硬，他們對視一眼，立馬向走廊盡頭奔逃！
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
怪物的腳步聲越來越大聲，馬上就要來到一樓！
二十米，十米......
只要拐過這個轉角就好了！
林牧邈和葉淺蕓迅速通過轉角，拼盡全力向后門跑去！
然而他們剛跑了兩步就硬生生停在了原地，面色慘白地看著前方。
一只怪物正堵在后門啃食人類尸體！
后廳內的地板上布滿了鮮血和碎肉塊，熏得空氣中都彌漫著強烈的腥臭味。
怪物啃食骨骼時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嘎吱”聲，仿佛催人死亡的倒計時。
醫院里竟然有兩頭怪物！
兩人的腳步聲顯然吸引了那頭怪物的注意力，它緩緩轉過布滿黑色裂紋的頭，向兩只可口的獵物巨聲咆哮！
就在這時，另一頭怪物也穿過走廊沖到了后廳！
兩頭怪物湊在一起，緩緩向林牧邈和葉淺蕓逼近，喉嚨里發出陣陣嘶吼。
兩人顫抖的手死死牽在一起，慢慢向后撤，直到背部靠到了墻壁上，才發現已經退無可退。
身體的燥熱感，劇烈運動后的虛脫感，精神上的巨大壓力，這一切讓林牧邈再也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眼前一黑摔倒在地，幾乎下一刻就要失去意識。
兩枚象棋從口袋中被摔出，滑向兩頭怪物。
其中一只怪物看著腳邊的象棋，竟突然停止了前進的步伐，它伸出輪胎大的爪子捏起那枚綠色的“將”，原地端詳起來。
林牧邈趴在地上眼神一凜，嘴唇止不住地顫抖。
出現在手術室的兩頭怪物，染上怪病突然發作的兩位長輩，被象棋吸引。
這些線索組合起來，讓林牧邈心中浮現出了一個他極其不愿意承認的猜想。
另一頭怪物并沒有受到影響，仍然向二人不停地逼近，離他們已經不足十米！
“林牧邈，我喜歡你。”
林牧邈呆滯地看向葉淺蕓，只見她的臉上布滿了淚痕，強笑地看著他。
“待會要盡力跑哦......”
“小蕓你......”
還沒等他說完，葉淺蕓就松開了他的手，往后門的反方向跑去。
“喂！這邊！”葉淺蕓向怪物揮手大喊。
林牧邈頓時明白了葉淺蕓想干嘛，心臟仿佛絞在了一起，淚水瞬間充斥了他的雙眼，他想伸手攔住葉淺蕓，可是連抬手的力氣都不剩了。
然而那頭怪物只是瞟了她一眼，似乎對她并沒有興趣，繼續向林牧邈的方向逼近。
葉淺蕓一咬牙，勉強地提起旁邊的移動滅火器，用盡全身力氣甩向怪物。
滅火器在空中劃過一道很平的曲線，砸在怪物的腿上，發出一聲悶響。
怪物轉過身，朝她咆哮一聲，猛然揮出右臂。
葉淺蕓被粗壯的右臂擊中，倒飛出去，整個人砸在地上翻滾了數米，在地上拖出了一抹刺眼的血跡，一動不動生死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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