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紅樓之庶子無雙 > 第102章 心頭之恨
  賈琮騰地站起身來,鐘姨娘也從炕上起身了,她抓了一把剪刀在手上。

  “母親,我去看看!”賈琮面上略顯平靜,但心里卻極為不平,他原想著把這兩天忍過去了再說,但賈赦明顯不給他緩沖的時間了。

  賈琮一邊朝外走,一邊想著如何脫身。

  賈赦已經沒有底線了,臉面什么的都不顧了,也不怕外頭傳遞進來的壓力,一心只要他死。

  面對這種情況,他若想活下去,要么逃離,要么與他殊死相拼。

  但這兩條路,他都走不了,逃是逃不掉了,而殊死相拼,賈赦人多勢眾,他雙拳難敵四腿,也不是次次都能像上次在宗祠里頭,有圣旨來救。

  他還有個官身!

  賈琮松了一口氣,今日,憑著官身,除非賈赦想要全家被問斬,否則,不敢要他的命,但活罪難免。

  只要能夠保住一條命,來日,他還有討回公道的時候。

  見賈琮要出去,晴雯和麝月忙從西廂房里沖了出來,一人一邊拉上了賈琮,“三爺,明知道老爺要打三爺,三爺還出去做甚?”

  賈琮裝出一副輕松的樣子,笑道,“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老爺要打我,我不主動前去,難不成還要勞煩老爺前來抓我不成?”

  “好了,你們進去吧,把棒瘡藥備好,一會兒我回來了,好快點為我療傷。”

  晴雯落下淚來,“三爺,我聽說寶二爺那里有上好的創傷藥,我去向襲人姐姐討要一些過來。”

  “好,記得帶上銀子,不能白要人的東西,不,帶銀子不好,帶點小巧玩意兒,我平日里給你們買的,去換一些過來。”

  晴雯抹了一把眼淚,扭身回房拿東西去了,麝月淚眼汪汪地看著他,說什么都不放手。

  賈琮將她攬進了自己的懷里,“麝月姐姐,你也知道,今日這事不是我愿意的,我也沒有辦法,要不,你去弄塊棉墊子來,給我墊在屁股上,一會兒我挨板子的時候,好受些?”

  麝月一聽是個好辦法,忙不迭地也進了屋子。

  賈琮站在這四方的院子里,仰頭看著那天,幸好他性情堅韌,越是在困難的時候,他越是有股子不服輸的勁頭,否則,一個現代人,穿到這紅樓世界里攤上這樣一個爹,能把人郁悶成抑郁癥。

  但此時,他只一心想著,如何對榮國公府出手,只覺得,這府上,除了賈政,和一干姑娘們,真是沒有一個好東西。

  從賈母,到賈赦,再到底下的奴才們,人人都該死!

  麝月很快就來了,拿了一塊厚厚的棉墊子,撩起了賈琮的袍擺,松開汗巾子,就將墊子往他的屁股后頭塞。

  賈琮心里既是溫暖,又是好笑,“麝月姐姐,你弄這么厚的墊子,一會兒他們打的時候,還是要把我里衣扒出來的。”

  “我不管,我要先給你塞進去!”麝月一邊落淚,一邊固執地道。

  賈琮只好隨他去,若是真有人把他這墊子扒出來,他來日,也要好好地記住這份“恩情”了。

  門口,小廝們在嚷嚷,,這里是后院,小廝們暫且不敢這么直接進來,很快,來了幾個膀大腰圓的惡婆子,眼睛翻到了天上去,“三爺,老爺前面有請呢!”

  賈赦就是個神經病,一天到晚在屋里和姬妾鬼混,官也不好生當,身體不好生保養,還動輒便打兒子,《紅樓夢》一書中,賈璉有記錄的挨打,也不知有多少次了。

  書里,賈琮前頭還出來過幾次,后來就不見蹤影,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賈赦給打死了?

  賈琮彬彬有禮地對幾個婆子道,“幾位嬤嬤,既然老爺要打死我,我這條命是老爺給的,老爺要,拿去就是了,不敢勞幾位嬤嬤!”

  賈琮如此謙遜,幾個婆子也非鐵石心腸之人,又見賈琮玉姿神秀,想到老爺那兇神惡煞一般,要吃了三爺的樣子,心里頭難免為三爺感到可惜。

  “三爺前頭先走吧,婆子們也是奉命行事,既是三爺如此賞臉,奴婢們就不為難三爺了!”

  “多謝嬤嬤們了!”賈琮面上感激,忙轉身走在了前面。

  鐘姨娘站在廊檐下,看著那些婆子們將兒子帶了出去,她的鼻頭一酸,卻很快就把淚意逼了回去,轉身進了屋子,“畫屏,幫我梳妝吧!”

  畫屏正為三爺落淚呢,聽了這話,吃了一驚,“姨奶奶,這個時候,您是要做什么嗎?”

  “我去見見老爺,這么多年了,也到了時候了!”鐘氏坐在鏡子前,閉了閉眼睛,復又睜開,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冷靜地道,“妝容濃艷一點!”

  畫屏沒有多想,以為姨奶奶是想通了,忙道,“姨奶奶這膚色,這容貌,要是出去,不比哪一個差。若以前,姨奶奶不跟老爺對著干,就好了。“

  “是啊,我不伏,連帶地,三爺跟著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沒吃的時候,在我懷里哭得跟小貓兒一樣,凍得瑟瑟發抖。說起來,他也是榮國公正兒八經的孫子,和環三爺一般的身份,他卻是連這府里的下人都不如。“

  鐘氏自嘲一笑,“說來,都是我的錯。我竟是連趙姨娘都不如!“

  畫屏突然又很心疼鐘姨娘,換了誰,都不可能和一個強搶自己,弄得自己家破人亡的畜生做夫妻,她眼里噙著淚水,慢慢地幫鐘姨娘梳頭,手巧的她,破天荒地給鐘姨娘挽上了一個飛天髻。

  鐘姨娘在妝盒里揀了一根點翠的簪子出來,插了上去,在鏡子前照了照,又摳了一點胭脂抹在了唇上。

  她換好了衣服,捏了剪子在手上,踏出了小院的門。

  賈琮已經被按在了長凳子上,他的褲子被扒下來,只一件小衣貼肉,每打一下,直接打在屁股上,賈琮死死地咬著一縷頭發,靈魂出竅了一般,到了后來,竟然感覺不到疼了。

  鐘姨娘從里頭出來,婆子們見她濃妝艷抹的模樣,都不敢攔,怕她又復寵,也都知道,她必定是為了兒子才來的。

  邢氏今日,實在是大出了一口氣,聽說賈赦在打賈琮,忙不迭地就扶了王善保家的手過來,才到了,就朝賈琮道,“你怎地如此不孝,又惹老爺生出這么大的氣!”

  邢夫人走到了賈赦跟前,伸手去摸賈赦的胸,“老爺,為了這么個東西,生氣不值當,仔細氣壞了身子。”

  賈赦指著賈琮,依舊在喊道,“打,給我往死里打!”

  “老爺!”

  鐘姨娘快步走了過來,朝兒子看了一眼,白色的膝褲上,已經出現了點點血痕,厚厚的棉墊子被扔在一旁的地上。

  她已是心如刀割,滿腔都是愧疚之心。

  若不是她命不好,娘不會死,爹也不會死,她養了這樣一個好兒子,也不會攤上這樣一個爹。

  賈赦已經七八年沒有看到過鐘姨娘了,他只當鐘氏已經死了,此時猛然看到,一如他記憶里的模樣,只是,昔日眉眼間的青澀再也不見了,取而代之是一抹堅韌,反而越發勾人的魂。

  白皙的肌膚,如畫的眉眼,婀娜的身姿,令賈赦一下子就想起了昔日,她的掙扎反抗,帶給他的刺激。

  鐘氏出現,小廝落下的刑杖也陡然輕了一些,鐘氏落淚下來,朝小廝看了一眼,哭道,“老爺,琮兒究竟犯了什么錯?要打就打妾身吧!”

  她說著,就朝賈赦過來。

  賈赦怔怔地站在那里,只眼睜睜地看著鐘氏,神色變幻,從驚訝到回味,再到癡迷。

  鐘氏一步一步地過來,哭訴道,“老爺,還不肯放過琮兒嗎?”

  賈赦心頭一動,抬了抬手,“放開三爺!”

  賈琮見自己的老娘這副模樣,心頭已是叫一聲不好,他忙起身穿褲子,屁股疼得他呲牙咧嘴。

  好在,方才賈赦動了幾板子,他一個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人,沒多少力度,小廝們下手狠,但鐘氏來得及時,是以,他的傷勢并不重。

  “老爺,當年,你搶了我,我娘死了,我爹爹的前程沒了,連命也跟著丟了,琮兒好歹是你的骨肉,這些年,你是如何待他的?”

  “他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也是賈家的人,榮國公的孫子,老爺又是如何待他的?大太太作賤他,老爺也從未將他當過自己的兒子,不是嗎?”

  賈赦被她一張梨花帶雨的臉逼得步步后退,邢夫人總覺得哪里很怪,一眼看到鐘氏藏在袖子里的剪子,尖叫一聲“老爺小心!”

  鐘氏已經豁然掏出了剪子,一張原本明麗無比的臉上顯露出罕見的兇狠來,她將剪子狠狠地戳向了賈赦的胸口,賈赦本能地一躲,雖偏了一點,可剪刀依然深深地扎了進去。

  賈赦哪里能撩到,悶哼一聲,本能去推鐘氏,鐘氏猛地拔下了剪子,舉過頭頂朝著賈赦的胸口再次猛地扎下。

  “快來人啊,救老爺啊!”邢夫人在一旁急得跳腳。

  鐘氏抓著剪子的柄端,狠狠地里頭扎進去,賈赦雙手握著她的手,朝外推,人卻兩腿一軟,無力地朝地上倒了下去。

  鐘氏的手里還握著剪刀,賈赦的胸口,出現了兩個洞,汩汩地朝外冒著血。

  她只覺得解恨,又覺得不甘心,見賈赦已經滿臉蒼白,出氣多余進的氣,她方回過頭去,兩眼豎起,看向邢氏。

  邢氏驚得已經目瞪口呆,被人施了定身術,她與鐘氏的眼睛對上的時候,嚇得渾身一哆嗦。

  鐘氏已經殺紅了眼,想到邢氏平日里對她母子的刻薄,幾次幾乎要把她兒子餓死,讓惡奴把兒子往死里打,已是撲了過去。

  “救命啊,救命,快打死她,打死她!”

  鐘氏一個后宅女人,憑的就是一腔孤勇,她撲過去的將邢氏壓倒,手上的剪刀直接戳在了邢氏的臉上。

  “啊!”邢氏只覺得痛不欲生,她抬手一抹,抹了滿手的血,又痛又驚之下,一聲凄厲的叫聲,直沖云天。

  小廝們都呆了,和平日久,誰能想到,眼皮子底下會有人這樣殺人。

  他們想上前,可鐘氏是女眷,此地又沒有主子發話,連個管事都沒有,瑟瑟縮縮,猶猶豫豫,終是錯過了良機。

  終于,幾個婆子圍了過來,鐘氏揮舞著手中的剪刀,“你們別過來,誰過來,我就殺誰!”

  賈琮上前一步,攔在了那些婆子們的面前,含淚喊了一聲,“母親!”

  他知道,賈赦和邢氏都沒有死,但即便如此,他的母親也會活不成了。

  “琮兒,你聽母親說,今天這件事和你沒有關系。賈赦逼死了我的娘親,害死了我的父親,這么多年,我恨不得啖他的肉,渴飲他的血。”

  “賤……人!”賈赦氣若游絲。

  賈琮聽聞,知道母親那一剪子,并沒有把賈赦戳死,能不能活,單看這個時代的醫術了。

  保險起見,他含淚呵斥那些小廝道,“還不快把老爺抬進書房里去,趕緊找大夫來!”

  他隨手點了四個人,那四人腦子里都是木的,一擁而上,拉胳膊的,抬腿的,拉扯著將賈赦抬起來,血從庭院里蔓延到了書房,沿途飄來一股血腥味兒。

  見此鐘氏含淚笑了,她朝邢夫人看了一眼,她的臉上,被剪刀戳了好大一個洞,往下一拉,這張臉也毀了,從今往后再也見不得人了。

  賈琮見鐘氏眼中決然中帶著濃濃的留戀,他的淚水滾滾而下,噗通跪下來,“母親不要丟下孩兒,孩兒進宮去,用這身功名,用孩兒一身所有,換皇上一個恩典!”

  他要告訴皇帝,他有很多本事,可以研制出對軍事國防,社會經濟,工業發展有用的東西,只換母親一條命。

  “傻孩子,你已有今日成就,母親再無牽掛,在這后院之中,生而何歡,死而何懼?”她雙手握著剪刀,猛地朝心口扎了進去,“母親絕不會讓自己成為我兒的牽絆,不讓任何人拿我自己來威脅我兒!”

  她的唇角流出血來,一雙眼睛死死地看著兒子,“從今往后,天長水遠,我兒可遠走高飛,沒有什么……沒有什么可牽絆我兒了!”

  她撲倒在地上。

  “娘!”

  賈琮撲了過去,一把抱住了鐘氏,淚水滾滾而下。

  賈政等人聞訊前來,看到的就是院子里這一幕。

  婆子們在旁邊束手無策,邢夫人躺在地上已經暈死過去了,鐘氏躺在賈琮的懷里,她還有一口氣沒有斷,抬起手想要撫摸兒子的臉頰,卻最終……無力,撒手西去。

  鐘氏安詳地死在了兒子的懷里。

  她早就已經活夠了,若不是放不下兒子,她早就把今日做的做了。

  今日這一幕,她已經在心里想過了億百千萬遍了,一次次地想著,她要如何能夠讓賈赦一擊斃命,只可惜,她手里沒有好的利器。

  她原只擔心兒子,如今不用她放不下了,她早就成了兒子的拖累。

  她的兒子是個有出息的,有官身,又有那樣兩個厲害的師傅,賈家里頭,只有賈赦是個混不吝的人,榮國公府里頭的掌家人是個惜命惜福的,他們就算再生氣,也不敢拿琮兒如何。

  倒是賈赦,只要他一日不死,他就一日作妖。

  偏生,他是琮兒的生父,占據了大義,哪怕琮兒去了寧國公府承爵,他若有個什么事,琮兒還得為他鞍前馬后盡孝,這種人又是寡廉鮮恥之人,說不得要拖累琮兒。

  兒子說要想辦法把她帶出去,但,她的兒子越是出色,榮國公府,那老太太,賈赦越是不會放過她,她便是拴住兒子的那根線,一頭系著兒子,另一頭被拽在榮國公府的手里。

  她不愿這樣!

  “娘!”賈琮如何不明白母親這一顆良苦用心,只是,他卻承受不了這樣的喪母之痛,他穿來的時間不足半年,卻早已把鐘氏看作自己的親生母親。

  他體會到了這母愛之后,也漸漸地對這紅樓世界有了些歸宿感,也想著將來如何報答,也時常在心里想,這世上再也沒有比母愛更厚重的愛了。

  到了這一刻,他才明白過來,一個母親的愛,可以無私到這一步,連性命都在所不惜。

  母親臨死前,說的那番話,分明是半點都不想把他牽扯進去,將他撇得干干凈凈,不給榮國公府的人留任何把柄。

  賈琮跪在地上,將鐘氏已經漸漸冷了的尸體摟在懷里,邢夫人已經被人抬走了,太醫也進了府,正在為賈赦和邢夫人診治。

  沒有人搭理賈琮,就如同他母子二人是隱形人一樣。

  “姨奶奶!”

  畫屏跑了出來,她噗通跪了下來,看著鐘氏慘白的容顏,后悔不已,她早該料到,姨娘不是那等委曲求全之人,昔日多少次凍餓幾死,姨娘都不曾有過半點動心,不向賈家乞食求衣。

  今日,姨娘又怎么肯自甘下賤?

  她早該料到的啊!

  “嗚嗚嗚,姨奶奶!”畫屏拉著賈琮的手,哭道,“我早該想到的,我早該想到姨娘是存了求死之心,我應該攔著的。”

  賈琮搖搖頭,畫屏攔得住今日,攔不住明日,他的母親是個有勇有謀之人,她下了決心去做的事,誰也攔不住。

  他的母親或許一刻都不想賈家這臟污的門楣下待下去了。

  他站起身來,抱著鐘氏,朝門外走去,他要把母親放到他租住的屋子里去,給母親辦一場體面的喪事,讓母親看看他有自保的能力,將來也不必為他擔心。

  “站住!”

  身后傳來賈母嚴厲的聲音。

  賈赦雖然沒死,保住了一命,但傷了肺,即便度過難關,將來也會是一個廢人,連走路快點都不行,別說負重,御女這些體力活了。

  “你要走可以,把她留下!”賈母是對鐘氏恨透了,當年若不是為了鐘氏,國公爺不會走得那么急,若不是鐘氏,老大不會臭名遠揚。

  八年過去了,如今,老大為了這個賤女人,幾乎把命都丟了。

  賈琮轉過身來,一雙通紅的眼睛盯著賈母,“老太太要留下我母親做什么?難不成賈家還打算鞭尸不成?

  時至今日,賈家不過是傷了兩個人,我母親一家,一共死了三個人了,外祖父母,我母親,都已經不在了,老太太果然是一品國夫人,好大的氣魄,要將這已死之人鞭尸,方才解心頭之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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