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拂世鋒 > 第32章 諸法隨心
  善智大師胸膛被銀光長劍貫穿,已陷垂危,生死關頭之際,強提最后一絲余力,雙手于胸前結智拳印,隨身念珠崩飛四散。

  久受佛門法力熏染的念珠,已不能視為尋常物件,顆顆放光、佛耀怒騰,從各個方向飛來,逼襲安屈提。

  “想要玉石俱焚?”安屈提捻指一彈,動作陡然加快,足見點地抽身滑退,躲過念珠圍攻殺勢。

  一連串噼啪脆響,念珠相繼爆裂,在天池岸邊的碎石灘留下一個個淺坑,氣浪激蕩擴散,卻總是遲了半拍,不能傷及飛身而退的安屈提。

  “放箭!”

  目睹形勢劇變,齊知義當即下令,上百箭矢離弦直射。安屈提此時已騰空飛起,立身湖面上方,不與他人纏戰,反倒成了眾矢之的。

  “無知小輩,退下!”

  一陣狂風隨喝聲呼嘯而出,安屈提施法造風,輕松吹散箭雨。

  齊知義眉頭緊鎖,心中焦急非常,暗道:“還沒好嗎?”

  此時聽得程三五一聲怒喝,內勁霎時凝一而發,怒催罡氣,將掩埋自己的大片土石轟然擊碎,掙脫跳出。

  “又是這樣。”

  自從上次被程三五一記兇猛拳罡逼退,安屈提便一直在盤算如何應對。

  與他人理解不同,在安屈提看來,武者練成的罡氣,絕不僅是單純武功,而是一種內在意志的向外延伸,從而展現出諸般奇妙變化。

  而由于罡氣凝聚了武者個人高度集中的意志,所以才具備破壞法術的能力。

  只是這種破法之功也并非必然,安屈提過去也遇到過練成罡氣的武林高手,照樣能以法術應對。

  但程三五所發罡氣過于暴烈,連銀光巨掌也能一舉擊碎,安屈提不敢賭自己的護身法術能夠完全抵御他的攻勢。

  程三五因為短暫受制而大發雷霆,周身罡氣噴薄,吹得四周沙塵揚動,就見他奮足狂奔,身形高高躍起,不管不顧地朝安屈提撲來。

  “莽夫。”

  安屈提給出與長青先生同樣評價,他沒有與之力拼,而是向后飛退,順勢彈指射出幾道箭形電光,好似草原上牽制敵人的輕騎,故意將程三五往湖中心引去。

  程三五有罡氣護體,電光襲身好似雨水灑落一般,毫發無損。只是他不能騰空飛行,身形拔高到極限后,自然朝著湖面迅速落下。眼看就要墜入水中,程三五本能提運罡氣,一腳踏在湖面上,炸起大片白浪,身形再度提縱躍起。

  “踏水而行?你以為你是彌施訶?哦,不對,傳來大夏的景教,似乎不認為夷蘇是彌施訶。”安屈提此番交手,算準程三五的本事,頗有余裕,還能分心腹誹。

  程三五幾番踏水縱躍,卻總是趕不上自如飛騰的安屈提,他心中又急又怒,手中橫刀寒芒暴漲,隔空一揮,刀芒如新月弧勾強勢劈出。

  安屈提眉眼微動,他心知程三五罡氣暴烈,不敢直纓鋒芒,趕緊側身避過。

  然而躲閃瞬間,眼角余光正好瞥見渾身沾濕的赤腳僧延定,不知何時掙脫束縛、來到近前,表情好似金剛怒目,一條筋肉如磐石的粗壯腿脛高高抬起,隨即轟然落下。

  安屈提反應不及,頓遭重擊,身形筆直下墜,在天池水面炸起巨大浪花。

  程三五落到水面上,靠著罡氣維持身形不墜,雙腳之下的水面好似沸騰一般不停鼓蕩,可見罡氣之烈。至于赤腳僧延定,他腿功雖強,卻沒有踏水而立的本事,落入水中勉力劃動四肢,似乎水性不佳。

  程三五向下猛瞧,試圖找到安屈提身影,他不相信此人會輕易敗亡。

  正當延定發出幾聲嗆咳,連番掙扎,程三五打算施以援手之際,一股寒意迅速從水底擴散,肉眼可見湖水封凍凝結,轉眼形成大片冰層。

  程三五連忙躍起,而赤腳僧延定卻被牢牢凍住,只剩半個光頭露在冰面上,無法動彈。

  “果然是年紀大了,身體動作跟不上心念。”

  安屈提從冰層另一側飛出,柔風流轉全身上下,轉眼將衣服須發吹干。他飄然落到冰面上,輕輕鼓掌,對此次圍攻自己的陣勢頗為贊賞:

  “如果不是提前發動結界、壓制各家術者,加上十多年的經營,否則我還真不知道怎么跟都護府斗。若非萬般無奈,我也不想跟大夏朝廷對著干。”

  程三五此刻也落到冰面上,罡氣摧裂周圍冰層。他不言不語,邁步前行,所經之處,冰層都發出陣陣斷裂聲響。

  眼看程三五已至前方十丈,安屈提抬掌一翻,大片冰層陡然活動起來,四面八方冰鋒如牙,同時刺出。

  程三五揮刀亂斬,雖能斬斷冰牙,卻止不住冰層漸漸翻卷傾斜。他猜到安屈提是要利用冰層將自己困在內中,當即翻身跳出,在大大小小的碎冰之間跳躍,回到岸邊。

  至于那赤腳僧延定,根本來不及掙脫,被無數堅冰翻卷碾壓在內,直接粉身碎骨。

  而在岸上的眾人目睹巨大冰層如山移地走一般翻卷而至,俱是心神震駭,悍勇如齊知義,此刻臉色也陰沉無比。

  “不要被騙了!他是利用結界之力才能做到此事!”長青先生大聲提醒眾人。

  安屈提聞聽此言,意味深長地望向長青先生,看出他的道門根底,當即了然。

  道門法術善察天地之氣流轉變化,并加以勾招運用,他能夠感應到安屈提調動結界之力,一點也不奇怪。

  “可惜,如今身在結界之中,你不敢勾招天地陰陽之氣。”安屈提手指虛劃,大團翻卷上岸的冰雪不斷扭動,裹挾著碎石泥土,變成一頭三丈多高的冰巖巨獅,發出震耳巨吼,方圓之地風雪狂飆。

  “來,我倒是要看看,你們還有何等手段。”安屈提面上帶笑,內心卻有些焦急,若非萬不得已,他實在不想抽調結界之力來應敵,那會大大拖慢星軌吸納星辰之力的進程。

  眼看勝負將分,天池周圍八座山頭之上,忽有佛耀金光沖天怒舉,陣陣梵唄回蕩山川,真言密咒鋪天蓋地,點點金字如雨普降,無形結界頓時受到龐然佛力壓制,冰巖巨獅只來得及發出一聲巨吼,隨即土崩瓦解!

  安屈提臉色大變,他猛然望向遠處倒在血泊中的善智大師,幾名兵士正在為其施救。

  “賊禿,這就是你的算計嗎?!”安屈提氣急敗壞。

  齊知義望向四面八方山峰,大大松了一口氣:“終于成了。”

  當初在大都護府商議對策時,眾人便考慮到安屈提可能會借助結界反抗到底,若是任由他策動如此大能大力,只怕是毫無勝算。

  而想要破除結界,最好便是潛入天池深處破壞樞紐,但此法倉促間不易做到。好在善智大師早有設想,那便是由大清凈寺各院首座帶頭,率領數百僧眾,在天池周圍一圈山頭坐定,齊誦佛門真言密咒,從而短暫壓制結界運轉。

  此法并非迅速見功,實際上數百僧眾從昨夜開始,已經接連誦經數個時辰,一直在醞釀法力。

  但是這個做法不可能隱瞞太久,尤其是真言密咒發動前夕,佛門法力便已深入地脈。以安屈提的本事,恐怕會有所察覺,為防他壞事,無論如何要將他思緒引開。

  這也是為何程三五等人會率先來到神宮之外故作挑釁,其實就是為了完成這最后一步。

  只可惜眾人還是低估了安屈提的本領,沒想到一番交手,善智大師遭受重創,行將入滅。

  “小將軍,快結陣!”

  長青先生感應到原本因為結界改易的天地氣數漸漸恢復如常,當即喚道。

  齊知義立刻喝聲下令,數百名精銳將士迅速來到長青先生周圍,按照事先排布演練,站定各自方位,結成陣式。長青先生取出八面顏色不一的小令旗,朝天拋擲,各自朝八個方位飛去。

  “天地風云為四正,龍虎鳥蛇為四奇!”

  隨著長青先生雙手掐訣、高聲朗喝,八面令旗潑喇喇晃動,如受狂風吹拂。

  安屈提聞聲立感不妙,他正要動作,程三五頓足沖天,再度暴喝揮刀,匹練刀芒帶著雷霆之聲轟鳴劈出。

  “放肆!”

  安屈提實在不想跟程三五糾纏下去,一指遙點,傾盡全身法力,一道妖異黑光從指端射出,正中程三五胸口,將其一舉打落。

  但是雷霆刀芒同樣劈中安屈提,罡氣凝成的刀芒首次突破厚實難摧的護身法術,直接在他軀干留下一道長長傷口,鮮血噴涌而出,化作一蓬紅霧飄散。

  安屈提已經多年不曾受過傷,巨大痛楚讓他一時失神,法術難以為繼,落地之時險些摔斷腿。

  “……天乙在前,太乙在後,風雹雨霰,克勝群丑,枹鼓未揮,元兇授首……”

  此時長青先生急促念誦祝禱祭文,一股巍然氣息自八荒來謁,在軍陣上方盤旋匯聚,霎時間風雷急嘯、鼓角齊鳴。

  安屈提艱難抬頭,驚見一尊金甲神將在半空中漸漸成型,手提長戟,威勢無邊,壓得陣前他人喘不過氣。

  見此情形,安屈提咬牙抽出腰間鑲嵌寶石的蹀躞帶,用自己鮮血一抹,然后朝外一拋,寶石似有靈性,自行脫落翻滾,卷起地面碎石泥沙,四尊身高丈許的磐巖巨像屹立陣前。

  但蹀躞帶所藏法術還不止于此,大片黑霧彌漫開來,遮掩安屈提身形之余,還從幽冥之中喚來亡者,數以百計的骷髏兵馬邁著蹣跚步伐,緩緩走出黑霧,各持兵刃,羅列成陣。

  如此一來,雙方又變成大致對等的局面,可見安屈提準備之充分。

  “殺!”齊知義提氣一喝,陣中將士同聲齊呼,金甲神將揮動長戟,擊打在磐巖巨像身上,削下大片泥石。

  而對面的骷髏兵馬也緩緩前行,如同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長青先生在陣中暗暗扣齒,軍陣之中傳出進兵鼓聲,數百將士聞令呼喝,臨兵斗者、列陣前行。兩軍撞在一塊,刀劍相交,霎時殺聲震天。

  而在后方的蘇望廷見此陣容,心中驚嘆之余,抬眼眺望,看見遠處的程三五艱難起身,似乎受傷不輕。方才他被安屈提用法術打落,不知眼下情況如何。

  只可惜兩人相距遙遠,又為軍陣所阻隔,蘇望廷于是打算求助阿芙,一扭頭,卻不見對方蹤影。

  至于程三五,此刻他周身罡氣止息,上身衣物朽爛破碎,胸口處還有一道焦黑傷痕,劇烈痛楚戕伐百骸。他強忍傷痛艱難起身,陰沉著臉望向神宮方向,看見一道斑駁血跡綿延入內。

  ……

  安屈提呼吸急促,眼前視線一陣陣發黑,他瘋狂給自己胸前傷口傾倒療傷秘藥,同時施法提振精神,不讓自己昏厥過去。

  由刀芒造成的傷勢迅速愈合,但失血過多帶來的疲乏不可能徹底消除,可現狀不容安屈提有片刻喘息。

  “事態危急,轉化儀式不能在此地進行了。”安屈提腦中飛快思索脫身之策,但內心仍是萬分不甘。

  此處天池是他多年前相中之地,上應天星、下接地氣,在這里進行儀式方可一舉功成,就此逃離的話,又要去哪里尋找與此處媲美的福地靈穴?

  “罷了罷了,還是保全性命要緊。”安屈提不再猶豫,即便星軌運轉尚欠缺一絲火候,但日后也能補足,無非是多耗一些時日。

  來到鏡殿之中,安屈提稍作喘息,抬手一招,讓星軌靠近身前,然后連連虛劃,解除保護星軌的結界,將其托在掌上。

  正當安屈提放松瞬間,星軌儀莫名一閃,讓他心中生出警兆,本能躬身縮頭,躲過斬首一擊!

  寒芒閃動,阿芙從青煙中無聲現身,她眼神微變,潛藏偌久的致命殺招,居然被對方躲過了?

  但阿芙幾乎是閃念間就發動第二擊,馬首短刀芒刃交錯,不讓安屈提有躲閃余地。

  然而安屈提手中星軌又是一閃,星辰光輝立時護體罩身,輕松擋下足可分金切玉的數道致命斬擊。

  阿芙見狀再度化霧隱去,安屈提怒罵道:“卑賤血族,你也敢來冒犯我?!”

  星軌在手,安屈提覺得自身能為倍增,仿佛傷疲盡消,雙眼一睜,洞窺陰陽,清楚看見化霧而行的阿芙,隨即抬手一張,星辰光輝照射而出,輕松破去鬼魅之法,強勁沖擊迫使阿芙現身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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