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拂世鋒 > 第31章 佛法無邊
  安屈提聞言放聲大笑,就見他單手虛抬,一股強悍法力迅速凝聚,四周環境頓時炎熱起來。

  “誰生誰死,猶未可知!”安屈提高聲朗喝,扣指結印,一道長長火舌自掌中吐出,聲如龍吟。

  程三五雙目怒睜,眼前視野被烈焰充斥,身形被轉瞬吞沒,根本來不及躲閃。

  足可銷融金鐵的灼熱火焰將周圍照得一片橘紅,火舌末端觸及遠處天池水面,激起一陣白霧蒸騰。安屈提作為施法之人,甚至略感憋悶,附近空氣竟然也被火舌短暫耗盡。

  指尖微曲,火舌止息,安屈提斂眉凝眸,但見程三五鼎立不搖,渾身毫發無損,但他腳下地面已經被烈焰燒得滾燙發黑、青煙陣陣。

  “你就這點本事?”程三五提刀在手,指肚輕抹鋒刃,臉上笑容帶有幾分兇惡。

  “無非是氣禁辟火的伎倆。”安屈提對此不以為意,同時雙掌一并,準備再施法術。

  程三五怎會容他隨意施為?踏步進身,后方砂石激散,橫刀劃出一線寒芒殘痕,瞬間逼近安屈提胸前。

  此時一柄銀光閃耀、宛如以琉璃雕琢的長劍憑空出現,自下而上刺向程三五咽喉。他臨危變招、翻身騰空,刀劍交擊之聲連續不斷,直至退到三丈之外。

  “飛劍?”

  程三五摸了摸脖子,即便有長青先生加持的鐵衣不解術,方才還是被劍鋒蹭破油皮,險些見血。

  那銀光長劍飛回安屈提身前,無需伸手持握,就這樣離地數尺懸停不動。

  “道門飛劍是采取五金之英鍛造而成,煉成之后還要日夜對劍吐納溫養,久費歲月,若生半分怠惰,劍器靈性有缺。此法實在是太耗功夫了,我學不來。”安屈提說這話時,語氣神態全然一副道門高人的模樣。

  “你這個假教主,懂得還真不少。”程三五也懶得管那銀光長劍是什么來頭,左右踱步尋找進攻角度,卻見銀光長劍一直遙遙對著自己,如同活人護衛一般,將安屈提掩護在后。

  “假教主?”安屈提轉念明白,言道:“如今也不必保留了,在下安屈提,祖籍……嗯,按照大夏的說法,應該叫勿斯里國。”

  “沒聽說過。”程三五暗自蓄勁。

  “你沒聽過也屬尋常,畢竟離大夏太遠了,我自己都快忘記故鄉的風光了。”安屈提沒有陷入回憶,放眼遠處土丘:“其他人呢?不出手么?”

  “我一個人就能殺了你。”程三五說。

  “是不是有些托大了?”安屈提微笑道:“上次交手,要不是為了盡快離開,你真以為能夠勝過我?”

  “所以現在我來了。”程三五按步站定,身形微躬,緩緩吸氣,與橫刀之上的“律應黃鐘斗樞雷聲”隱隱共鳴。

  安屈提再清楚不過,程三五不過是在前方負責牽制自己,為了讓后方其他人做好準備。而他自己遲遲沒有采取主動攻勢,也是在拖延時間,在等星軌不斷運轉,積累星辰之力到達極限。

  當程三五胸中氣息飽滿,內勁流轉周身,當即發動攻勢,向前一步趟地而出,帶起大片碎石砂礫,朝著安屈提揚去,自己左右跨步,身法莫測。

  安屈提面對碎石撲面,眼也不眨,任由其落在身上,被護身法術擋下,目光試圖緊跟程三五,卻是慢了半拍,被他逼近一丈之內。

  銀光長劍欲阻已遲,程三五橫斬腰肋,刀鋒觸及護身法術,雖然不能傷及安屈提,卻有雷聲瞬間炸響。轟鳴之聲近在咫尺爆發,讓安屈提雙耳劇痛,心神一陣恍惚。

  “不好,是震撼魂魄的法鐘之聲。”安屈提暗道不妙,好在他神魂堅定,硬是扛過斗樞雷聲,銀光長劍隨念頭旋斬護身,奈何劍鋒走勢稍亂,被程三五巧妙避開。

  “放!”

  遠處一聲喝令,搶在程三五閃身回避的關頭,數十支箭矢破空襲來。

  安屈提不及施法應對,箭矢命中身體各處,肉眼可見箭簇扎進護身法術,一片片碎裂紋路不斷擴散,昭示法術難以為繼。

  好在一輪放箭并不能傷及安屈提,他當即催動法力,震開箭矢,同時抬手結印,身形一化為八,難分真偽,顯然是為了規避遠處冷箭。

  而原本想要上前逼殺的程三五也愣住了,他可沒想到安屈提還會這么一手分身術,八個身影看上去一模一樣,毫無破綻可言。貿然進攻要是弄錯了,殺招就會從旁襲來,斷然不可大意。

  “夢幻泡影、如露如電,難有長久。施主沉迷此道,恐不得清凈喜樂。”

  此時一名緇衣老僧從別處緩緩走來,一手捻佛珠、一手立掌胸前,看起來慈眉善目,語氣也算和善,正是屈支城北大清凈寺主持善智大師。而在緇衣老僧身后,還跟著那名赤腳僧延定。

  “別叫施主,我可不打算給你們和尚布施。”安屈提八具分身同時開口,也同樣是八道聲音重疊齊發,實難分辨。

  善智大師微微躬身:“閣下身懷大能,若肯舍卻貪嗔癡三毒,罷兵戈、止紛爭,則西域萬民可得太平,此乃世間第一等布施功德,怎能不叫施主?”

  “哈!好個牙尖嘴利的和尚。”安屈提笑了一聲:“可是我不打算罷手,和尚你不如去勸勸那位齊大都護,叫他別急著廝殺?”

  “施主過往有違國法,齊大都護鎮守一方,彼此水火難容。”善智大師言道:“但老僧有一法,可解兩難。”

  “哦?說來聽聽?”安屈提問。

  “老僧慚愧,有意留施主在大清凈寺參悟佛法、滌除三毒。”善智大師言道。

  安屈提聽到這話,忍不住笑道:“佛法我早已參悟過了,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那套我不喜歡。而且在我看來,三毒正是人間興旺緣由。不貪,如何耕耘收獲?不嗔,如何抵御外寇?不癡,如何呈露本心?”

  善智大師緩緩搖頭:“錯、錯、錯,施主此番論調,大錯特錯。”

  “怎么?還想著指點迷津么?”安屈提冷笑道。

  不等善智大師開口,程三五不耐道:“別扯淡了!我看出來了,這家伙在拖延時間!”

  這話一出,安屈提與善智大師俱是臉色一變,安屈提還在思考程三五是怎么看出來的,善智大師已是迅速邁步上前。

  “多謝程施主提點!”

  話聲尚未落盡,善智大師單掌前推,掌中大放佛耀,照破幻術變化,七道分身如冰消融,立刻顯出安屈提真身所在。

  安屈提心頭一驚,這老和尚果真有幾分本事,他正欲結印施法,那赤腳僧延定單足一頓,隔著七八丈距離,直接閃現到安屈提面前,抬腿點胸而來。

  “神足通?!”

  安屈提念頭甫起,就被一腳踹中心窩,身形倒飛,重重撞在神宮石門上,震得煙塵激蕩、石屑灑落。

  那赤腳僧還欲進擊,銀光長劍旋斬護主,延定翻身后躍,重新拉開距離。

  “是我大意了。”挨了一記猛踹的安屈提拍了拍胸口,瞧了赤腳僧一眼:“沒想到大清凈寺還有你這么一號人物,居然煉成了神足通。這等本領完全能夠掌管一院、廣收門徒,過去卻不曾聽聞你的名頭,想來是善智和尚將你珍藏起來,就為了對付佛門強敵。”

  延定仍是如往常一般合十垂首,善智大師只是默誦佛號,相比起神足通那心念到處穿行直達的神通法力,延定的腿功亦是一絕。

  延定剛剛那一腳,即便是兩三尺粗的木樁也能踹斷,比起攻城用的沖車鐵錐還要兇猛,可安屈提仍是一副無事模樣。

  反觀安屈提,他雖然心驚,但很快鎮靜下來,心中暗道:“為了維持結界的籠罩范圍,能夠壓制的法術類型本來就有限。原本覺得空間穿行的法術極難掌握,幾經斟酌下沒有添加在內,結果被對方抓到空子了。”

  安屈提在那默默算計,在土丘后嚴陣以待的眾人也是各自心驚,蘇望廷看到延定施展神足通,詢問身旁長青先生:“方才那是怎么一回事?我根本看不清延定大師的身法動作,太快了。”

  “那不是快,他根本就不是靠輕功身法逼近敵人的。”長青先生臉色不大好看:“那是佛門的神足通,不談佛理,實際上就是一種無視阻礙、任意穿行往來的神通。”

  蘇望廷震驚非常:“憑此神通,豈不是皇宮禁地也可隨意進出?”

  “這……倒也不至于。”長青先生牢牢盯著那赤腳僧:“別看這幫和尚把佛門神通吹到天上去,可借助神足通穿行往來終究有限,大多只在十丈以內。而且修習神通需要經歷難以想象的苦行,還有一大堆繁瑣戒律,否則心境動搖,神通立時化為烏有。再說了,道門之中也有穿墻透壁的妙法,不比神足通差。”

  長青先生本就看不慣佛門,眼下見他們當眾施展高深神通,仿佛不是為了對付安屈提,而是故意炫耀顯弄。若非自己大半法術不能施展,哪里輪得到這幫賊禿?

  “不能拖下去了。”齊知義也聽到程三五方才叫嚷,當即命將士放箭掩護,阻撓安屈提施法。

  “哼,無用矣。”安屈提扣指變訣,銀光長劍陡然一轉,變成一人高的巨大手掌,如同盾牌般擋下紛紛箭雨。

  眼看最忌憚的銀光長劍消失,程三五喜形于色,當即邁步飛身,狂刀亂斬而出。

  “程施主小心!”善智大師疾呼一聲,欲阻已遲,先前商議就是有他們大清凈寺兩位高手與程三五牽制安屈提。可如今真正交手,善智大師方知安屈提高深莫測,真不是靠著一味強攻能拿下的。

  安屈提見程三五殺來,心中難得惱怒,銀光巨掌擋下刀鋒,雷聲轟鳴連震。安屈提五指一合,銀光巨掌直接擒住程三五,將他重重拍倒在地,同時卷動四周土石,轉眼間將程三五埋進地里。

  善智大師見狀,脈輪鼓動、拙火升騰,沛然佛耀自周身毛孔散出,尤其以頭腦最為盛大,化作一輪頂上圓光,真切如寺廟壁畫中的佛陀菩薩,寶相莊嚴。

  赤腳僧延定見狀,頓腳再運神足通,身形一閃,出現在安屈提頭頂上方,同時一腳下戳,勁力足可粉碎堅巖。

  安屈提今番早有防備,反手撥動,施展銀光圓罩封住赤腳僧。延定一腳落下,仿佛踢在銅墻鐵壁,難以動搖。

  “去!”

  安屈提揚臂揮手,延定被銀光圓罩帶著飛出,好似困在籠網中的牲畜,一路朝著天池方向滾落。

  這邊剛剛送走赤腳僧,善智大師功行圓滿,精純佛耀凝化宏大法印,宛如飛來神峰一舉壓落,意圖降伏外道邪魔。

  佛耀金光遍照眼前,幾乎是剎那間,安屈提便明白這種佛門法印有著摧破外道諸法的絕大威能,如今的自己根本無法抵御。

  殺劫臨身,安屈提啟動深藏識海的一道法術,雙眼精光一閃,天地驟然失色、萬物靜滯不動,不止那佛耀法印懸停半空,就連四周因為風壓而激蕩飛揚的沙塵,此刻全都定格不動。

  “幸虧留了一手。”安屈提心下稍安,眼前這種萬物凝滯的狀況,并非是依靠法力向外禁制約束。相反,是安屈提自己進入一種超凡境界,世間萬物對他而言近乎靜止。

  “心念一動,千生萬劫。”安屈提念了句偈語:“佛法認為一念之中可藏漫長歲月,以此喻示塵障之深、修行之難。不過對我而言,或許還嫌太短。”

  安屈提飄然移步,從容離開法印壓落范圍,趁著最后數息靜滯境界,來到善智大師身旁,自言自語道:“可惜,身處這種境界,我不能干涉自身以外任何事物。看似讓時間停頓,實則是將自己變成某種孤魂野鬼一般的存在。所謂涅槃寂靜,大概便是如此了。”

  說完這話,靜滯復歸如常,佛耀法印轟然壓落,頓時大地震撼、神宮石門崩塌傾頹,沙塵激揚滔天,遮掩眾人耳目。

  “好!”

  齊知義見狀一拍大腿,立刻帶著麾下將士沖出土丘。蘇望廷暗暗松了一口氣,他望向一旁長青先生,卻見對方眉頭緊鎖。

  “先生,怎么了?”蘇望廷問道。

  “不對。”長青先生隱約察覺異狀,連忙呼喊道:“不要過去!”

  煙塵漸漸散去,就見碎石灘上,善智大師口吐鮮血,一柄鋒銳無匹的銀光長劍穿心破胸而出。而善智大師身后,安屈提手握劍柄,一臉淡然。

  “你……怎會……”善智大師心中大惑,他根本想不通安屈提是如何躲過法印的,難不成他也掌握類似神足通那等穿行之法?

  “我說過了。”安屈提流露出慈悲笑容:“我早已參悟過佛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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