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落恍惚了下。
她們剛在一起時，他也是這樣，每天早起，給她做飯。
還變著花樣地做。
然后爸爸出事了，他冷暴力提離婚，就很少給她做飯了。
前幾次，他也做過，但那是逼著她生孩子。
早就變了味了。
他做的營養餐，營養很豐盛。
擺盤也很吸引人。
明明很好吃的，可吃在嘴里，卻嘗不出什么味道。
這一胎，她吃不下什么飯，總是孕吐。
吃了兩勺，就跑去衛生間狂吐。
吐完回到餐廳，落座后，他還是讓她繼續吃：“懷孕了是這樣的，等孩子出生就會好起來的。”
沈落只想笑，他一直再說，孩子出生，孩子出生。
孩子根本就不會出生。
她根本熬不到那個時候。
但她懶得和他吵架，她現在連吵架的力氣都沒了。
乖乖地埋頭，逼著自己喝粥。
他看著她這么聽話，嘴角不自覺地上翹，她如果一直這么聽話，他會對她更好。
“吃完飯，我帶你去醫院。”顧輕延聲音卻沒什么溫度，他這個人，很會隱藏情緒的，明明沈落聽話，他很欣慰，很高興的，可面上，聲音上，聲線上，是一點都聽不出來。
也正是因為他的內斂，喜歡把情感壓抑在內心深處，才會徹徹底底地失去沈落。
他才會悔不當初的跪在沈落的尸體前，懺悔，才會一夜白頭，蒼老十歲。
沈落聽到這話，下意識的覺得他又要搞事情了，以為他要帶自己去爸爸那，便擰眉看著他：“你說過，我懷孕，你就會讓我爸爸醒過來的。”
母親說過的，爸爸恢復得很好的。
就這幾天，就會蘇醒。
不能再出岔子了，不能再出事端了。
“我帶你去檢查身體。”顧輕延愣了下，而后解釋。
檢查身體？
沈落嗤笑，吃著碗里的營養餐，上次不是檢查過了嗎。
然后張院長說他很健康。
怎么又要檢查呢，是他又要折磨她的手段嗎。
他的生活又無聊了嗎。
沈落呼了口氣，壓下心里濃濃的悲哀：“顧輕延，上次我們談判的合同，你會一直遵守吧？”
話題岔的太快，顧輕延晃神了半秒。
沈落看他這反應，以為他忘記了。
眼里閃過諷刺，而后提醒他：“我們說好了的，我幫你生個孩子，你就幫我父母養老送終。你就會給沈家兜底，你這么快就忘記了？”
他們還是簽了合同了的啊。
顧輕延面色有點不好看了，毛孔里浮著輕微的怒氣。
他擔心她的身體，要帶她去檢查是不是得了癌癥。
她現在卻和他談交易？
顧輕延抿唇：“現在我不想談這個事情。”
“可是我很想談。顧輕延，你不想談，是你又要耍什么花招嗎？還是說你打算翻臉不認賬呢？”
沈落冷笑，是打算把她搞死后，不履行承諾？
“你別忘了，你還當著我的面發過毒誓的。如果敢不違背不幫我父母兜底的誓言，你會不得好死的。顧輕延，你是個孤兒，應該很惜命才對吧。”
他好不容易才利用她，爬到現在的權勢，地位。
財富自由。
好不容易混出頭，怎么舍得不得好死呢。
“沈落，你非得大早上的詛咒我死？”顧輕延瞇著眼，犀利的盯著她，眼底的寒意一層又一層的，像是無法敲碎的千年寒冰。
怎么會有這么不識好歹的人呢。
沈落并沒覺得自己說錯話，挽起唇角：“看來你真打算反口啊？說到你的痛楚了，你就惱羞成怒了？”
“我哪里有惱羞成怒了？”顧輕延氣的把碗往桌上重重一放，瞪著沈落，語氣很不好。
沈落笑了笑：“現在這樣，還不是惱羞成怒啊？”
顧輕延沒理她，去陽臺上抽了幾根煙，吹了會冷風，才重新回到了客廳。
他的余光掃到，沈落躺在沙發上，身上蓋了條薄毯子。
整個人蜷縮在一起。
烏黑的長發，像是喪失了原本的光澤度，如一頭枯草一樣，披散在她的肩膀上。
沈落整個人都透著一股病怏怏的狀態。
臉頰泛白。
沒一點血色。
顧輕延有點擔心她的身體。
她好像真的不正常。
但他不擅長服軟的。
語氣還是冷冷的，淡淡的，冰冰的。
“去換衣服，我帶你換家醫院檢查。”顧輕延已經再讓步了，之前她想換家醫院，但他覺得沒必要，就拒絕了。
沈落沒有動，還躺再那的。
她嘴角笑著，只是笑的太諷刺。
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嗎，突然好心帶她檢查身體了。
之前，她還會奢望他知道自己的病情后，會對她憐惜，會對她網開一面，會再她最后的日子對她好點的。
可她試探了無數次，他的答案永遠只有一個，讓她早點死。
甚至準備好了棺材，還有壽衣。
就等她上路，給她收尸。
他就算知道了她的病情，他會是什么反應呢，會傷心嗎，會難過嗎，會抱著她失聲痛哭嗎。
不會的。
顧輕延恨毒了她。
應該會拍手叫好，跟她說天道好輪回，這都是她爸爸的報應吧。
人活著，本來就很艱難了。
有些殘酷的真相，就不要去拆穿了吧。
這對她太殘忍了。
她會承受不了的。
語言攻擊，冷言冷語，她都不想再經歷一遍了。
哪怕是現在她突然找到了合適的肝臟，她好起來了，她也不會幸福的。
顧輕延會依然因為仇恨，把她折磨致死。
所以她想明白了。
死亡可怕。
但屈辱的活著，會更痛苦。
沈落想到這，喉嚨酸楚。
“聽話，去換衣服。我帶你去檢查身體。”
“如果我真的有病呢？”沈落突然抬眼，一本正經的看著他。
這問題問的太快了。
快到他都沒想好怎么回答，快到腦子一片空白。
沈落見他懵了，沒說話。
她明白了，她什么都明白了。
他是在演戲，而她當真了。
“我會——”顧輕延想說，會給你治病，不遺余力的。
沈落卻皺眉，打斷他：“可以了，你別說了。有的話，不用說出口，我都懂。你的心愿是什么，我也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