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大玄鎮妖師 > 第二百零五章 雨夜
  酉初。

  清河縣的兩處坊市也亮起了葳蕤燈火,只不過與尋常泛著昏黃色澤的燭油燈不同,這些燈盞的油中都摻雜著一些可避妖魔的朱砂。

  腰間別著短刀、長劍和銅遮面的青年站在萬巷街的盡頭,他抬起頭看向墨云蔽日的天空。

  此時清河縣的大雨仍然沒有絲毫停下的跡象,雨水順著他頭戴斗笠的鐵邊緣滑落,有幾滴落在了脖頸間,涼的刺骨。

  青年按著腰間的短刀刀柄,拿起袖中小巧的銅漏,見時辰不過是方至酉初,當下便也沒那么著急。

  他沿著萬巷街的左側緩緩踱步,最終在一間食肆前停下了腳步。

  食肆規格不大,比起對面的那間酒樓的話就顯的更小了。

  因為下雨的緣故,食肆的博士將門外青石墩上斜插著的齒招幌子給取了下來。

  博士看見在食肆外站著一位穿快衣的青年,當下便問了一句。

  “客官,可是要進來用些晚食?”

  聞言,青年愣了愣。

  見此情形,博士也覺得這最后一單生意怕是要做不成了,畢竟眼下這荒年時節,能在食肆里吃喝的只是少數,而面前這青年儼然一副窮酸游俠打扮,不見得是有錢的闊綽人。

  就在博士準備收起幌子,轉身回到食肆內時,青年卻搶先他一步走進了食肆里。

  青年在臨近街道的一張木案旁落了座,他將腰間的短刀拍在了木案上道。

  “博士,有什么吃食?”

  短刀拍下時發出鐺的一聲。

  博士被這一突如其來的一聲響給嚇了一條,他將幌子倚靠在墻壁上,用搭在肩頭的布巾擦拭了額角的雨水道。

  “還有些醬制的牛肉和清蒸滾爛的羊肉,醪糟燒和蔥油肉餅。”

  青年頓了頓,要了一斤羊肉和一大碗陽春面。

  食肆博士應了聲好,隨后就去灶房里忙活了。

  不多時,熱騰騰地一粗瓷海碗的陽春面就擺在了青年面前的茶案上。

  因為此時根本沒有一個食客,博士還額外送了一碟醋芹和醪糟燒。

  從竹筒中抽出了一雙木箸后,青年道了聲謝,隨后就夾了一片羊肉,蘸了些醬料后抿入口中,雖然是小地方,味道卻意外的好吃。

  青年吃的額角都沁出了汗珠,他干脆將頭上的斗笠也摘了下來。

  夾起一木箸的陽春面,就在他吹去蒸騰的熱氣時,只見萬巷街前走過了四個人。

  為首的中年武官正是清河縣衙縣令吳瑾之的少時舊友孫虞翻,而在他身后跟隨著的幾人也同樣穿著清河縣兵卒的鐵甲。

  青年注意到了這些人,他抬眼看了那帶著三個甲卒的孫虞翻,隨后就又低頭自顧自的吃起了海碗中的陽春面。

  酒肆另一側的孫虞翻正準備走進酒樓內,可就在他才踏進一只腳時,他突然感覺到一些突兀。

  孫虞翻側目看向身后的萬巷街,對面的食肆內只有一個食客正在吃面,升騰的熱氣將他的面容都給掩去了,除此之外并沒有什么異常。

  “孫大人,怎么了?”

  聽到身后兵卒的詢問,孫虞翻只是搖了搖頭,隨后就走進了酒樓之中。

  這三個兵卒是吳瑾之派來跟在他身后的,要一直護送他出了朔州地界,隨后才會返回。

  本來孫虞翻是準備再三拒絕的,但經不住吳瑾之連連相勸,不得已也只能應下了這件事。

  走進這間酒樓中,只見里頭陳設簡單卻也精致古樸,上下共兩層,有三兩案的食客正在飲酒交談,穿著打扮都是些不缺金銀的富庶子弟,畢竟朔州還在鬧災荒,尋常人只能堪堪果腹,哪里還能有閑錢來酒樓吃喝一遭。

  而酒樓中除卻兩個跑堂博士,賬臺前還坐著一位三十余歲的婦人。

  這間酒樓正是柳折妻子所開,得益于李夜清所贈的那好些銀兩,酒樓才得以維持運轉,她和柳翎兒也不至于還在那鬧妖魔的神祠里討生活,只不過那神女和靈祝的職位還不曾辭去。

  見到幾位軍卒走進酒樓,跑堂的博士立馬上前躬身吆喝著招待起來。

  孫虞翻要了一案三兩銀子的席面,因為要連夜趕路的緣故,故而就免去了酒水,帶著三個兵卒走上了二樓。

  ……………………

  萬巷街的食肆內。

  青年將整整一粗瓷海碗的陽春面和一碟切羊肉都吃了干凈,就連醪糟燒和送的腌菜都沒有浪費。

  食肆的博士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這些飯食加起來怎么也有兩斤多了,眼前的落魄游俠竟然全給吃喝干凈。

  就在食肆博士正想著這落魄游俠到底有沒有錢時,青年竟然直接從袖子中摸出了一兩銀錠,篤的一聲拍在了木案上。

  “這些,夠付飯錢了嗎?”

  青年曲起指節,輕輕叩了叩木案后問道。

  食肆博士上前拿起那兩銀錠,用牙咬了咬后連連道。

  “夠了夠了,還有富余呢,我去給客官您找些……”

  沒等食肆博士說完,青年就開口道。

  “不用找了,再給我一壺酒便是。”

  博士應了一聲好,隨后便轉身去柜臺拿酒了。

  青年看向萬巷街對面的酒樓,孫虞翻和那幾個軍卒尚且沒有出來。

  而清河縣的夜雨也越下越大了,雨聲不絕于耳,落在地上幾乎激起了絲絲白煙。

  食肆博士將一壺綠蟻酒擺在了青年的面前,看著鋪子外的大雨,不禁罵了一句道。

  “這該死的妖魔,又下大雨了。”

  聽到這話,青年側目問道。

  “我是外鄉而來,聽聞你們朔州出了妖魔,真有此事?”

  本就愛絮絮叨叨的博士見有人和自己說起話來,也開了話匣,連連點頭道。

  “那可不是嗎,前些時候縣里出了一頭大妖魔,就連此地的府君神靈都被吞殺了,人更是死了一大片,好在朝廷派了一位有大本事的高功,來到這里誅殺了妖魔,可沒想到才太平了一月光景,縣里就又鬧起了妖魔,已經死了七八人,更是像這樣大雨不止,若是這雨再停不了,要我看這荒年也過不去了。”

  說到這里,博士又神神秘秘道。

  “據說是神祠內的神靈沒人供奉,這才引來了這大雨不止的景象,而只要將神女獻祭給神靈,這雨和妖患也就都能停了。”

  “獻祭神女?”

  青年聞言皺了皺眉頭,說出了和李夜清一樣的話。

  “這可是無異于以人飼妖啊,先不說是否有用,這樣求來的太平,你們安心嗎?”

  聞言,博士擺了擺手。

  “客官,我就是這么一說,誰知道有沒有用,可前些年,這泗水府君神祠初建成,不就獻了一位神女入水么,不然也沒有這么多年的太平光景,不過話說回來了,用那么大點的女娃娃來獻給神靈,到真不是人干的事情,眼下清河縣的糧還夠吃喝,可這雨在像這樣下個幾月,落到隔壁清陵縣的下場,怕是誰來也保不住那神女,更不提現在縣里還有妖魔殺人的跡象呢,你看今早坊市里不就又死了一個人。”

  青年認真地聽聞博士的絮絮叨叨,一直聽到最后一句今早又死了人,他的臉上才有些了些許變化,本來這縣里的饑荒妖患也和他沒有什么關系。

  有了聽客,博士又剛好無事可干,干脆將這幾月的事情都說了個遍,但奇怪的是,這游俠要了一壺綠蟻酒,卻始終不見他喝一口,或許是要留著路上喝吧,博士心中如是想到。

  不知過了多久,清河縣的大雨并不見小去。

  萬巷街對面的酒樓中,吃飽喝足的孫虞翻帶著三個兵卒,披了件防雨水的蓑衣就往清河縣的東門走去了。

  青年看這四人往東走了,當下戴起了斗笠,將短刀懸掛回腰間,另一只手拎起綠蟻酒壺,也跟著那幾人去了東門方向。

  這邊的食肆博士方才轉身用布巾擦拭著后面的木案,在看向前面時,那游俠已經不見了。

  ——————————————

  白鹿坊驛站中。

  李夜清坐在廂房中,他捧著一卷上庸學宮考學所要用的書經,正在借著油燈燭光閱讀。

  此時油燈中的油已經近乎燃燒殆盡,看著那搖曳欲滅的燈火,李夜清放下了手中的書經。

  他聽見隔壁廂房中推牌九的聲音還不曾停下,不經笑著搖了搖頭。

  這時清河縣的夜幕中劃過一道明亮亮的閃電,緊接著便是一聲沉悶卻又攝人心魄的春雷滾滾響起。

  李夜清起身推開了廂房的木窗,只見雨越下越大,而那滿街摻雜了朱砂的燈火泛著紅光,在夜幕中格外詭譎。

  “是時候了。”

  李夜清喃喃道,隨后他去書案前用墨神所化的毫毛細筆,寫下了一道避雨符,本來捏一道莫沾衣法門也可以,只是有些耗費心神。

  寫完那道符箓后,李夜清將避雨符揣在了內側的衣衫中,隨后拿起浮生畫軸和霜降劍就一人走出了驛站。

  ………………

  清河縣衙東門外。

  孫虞翻牽了一匹高頭大馬,帶著三個同樣騎馬的兵卒冒雨出了清河縣。

  按照他的估算,只用兩日便能夠離開朔州地界,屆時就不用這般著急了。

  四匹駿馬在雨夜中飛馳,面前一片漆黑,只能聽見雨水落地的聲響,好在這些馬的額上都貼了夜視的符法,他們四人手中還提了一盞白皮燈。

  欲往前走,出了兩座山之間的山道,眼前的場景就愈發開闊起來。

  可突然間,孫虞翻身下的那匹馬警覺的嘶鳴一聲。

  見狀,孫虞翻一把拽起韁繩,只見前面的雨幕中,有一道身影若隱若現。

  那銅制的面具在夜幕中好似惡鬼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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