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大玄鎮妖師 > 第八十一章 神冊
  帝駕返京,玉京城中的花燈和長明玉柱亮了整整一夜,直照碧云。

  這股熱潮一直到譙樓敲響三更天的夔鼓才漸漸消散下去。

  四更天,趁著夜幕低垂,數縷青光自坊間神壇中飄出,不聲不響地撤去了滿城飄搖的紅綾和花燈,又吹熄了長明的玉柱。

  大玄神道體系復雜,其中第一等自然是圣人親筆敕封的七十二山水正神,司掌大玄山水氣運,護佑國之根基。

  二等神靈則是夢君,不夜侯,書神長恩,筆神佩阿等神,民間還有說辭叫昌化,這也是銜蟬居筆妖昌化的姓名來歷。

  至于末等神靈大多是野妖封神,也記載于監天司和神樂觀神冊之中,也有招安的意思,數量最多,收拾城中花燈紅綾的活計也都是這些末等神靈所做的差事。

  等到五更天的夔鼓敲響時,玉京城已經如往日一般。

  秦淮運河上的龍船和官道上的兵卒都被調往了各部,論功行賞還要耽擱些許時日。

  各個神靈祠廟的靈祝也回了廟中繼續打點,僅有那手持劍符的靈官還不曾回神樂觀和監天司復命。

  玉京內城,狀元樓云橋上。

  五更天的光景分外冷清,云橋上矗立著一身著絳袍的人影。

  絳袍男人雙手都攏在袖中,氣息內斂,緊緊盯著玉京城外那五百名劍符靈官的去向。

  在他的身后還站著一身形盡數匿于破舊皂衣中的人。

  披著兜帽的皂衣開口時,聲音沙啞有如瓷器豁口打磨一般。

  “玉京城靈官不回神樂觀復命,卻向南北二正門去了,這是在布防啊。”

  誠如皂衣人所言,那些手持劍符的靈官將整座玉京城圍定,以神壇為陣眼,在玉京四座城門前布下防陣。

  絳袍男人微微頷首,低垂的夜幕下看不清他臉上神情,只聽其說道:“監天司已經察覺了有妖魔滲透玉京神道,這里待不了多久,只是神樂觀官員出行皆有靈官相隨,難以下手,可恨那日在遇普坊撞見的左道之徒。”

  所謂左道之徒則是指李夜清,明明穿著身玉衣衛的青虺繡服,卻驅使著許多妖魔,這在山上正統修行者的眼中自然是不入流的左道妖人。

  “咳咳呵。”

  聞言,身形藏匿在破爛皂衣下的人干笑了一聲,聽不出到底是不是譏諷。

  絳袍男人望了眼城外亮起的神壇。

  這些靈官雖都不是知境,不算修行者,但憑著玉京神道加持,卻也極為難纏,眼下圣人已然返京,要脫身則越快越好。

  看了兩眼后,他不再理會皂衣怪人的干笑,徑直走下了云橋。

  而皂衣怪人也隨著一陣夜風拂過,逸散了身形。

  ——————————————

  翌日,辰正。

  一場秋雨下的急,去的也快,只是兩個時辰便止住了。

  坊間都稱是天公作美,為圣人返京接風洗塵,也有說是玉京地界的水神制雨,濯清城中浮塵。

  內城城隍司祠廟臨近斑駁青苔的老城墻。

  這里雖是城南,卻比城北巡守的兵曹要多上幾何,不僅僅是城隍司祠廟里供奉的判君和夜游神,更多的則是因為城隍司旁的那座神樂觀府衙。

  監天司與神樂觀同為大玄神道官衙,雖有上下級之別,卻無從屬之分。

  只是一個直諫圣人,位居宮城,一個助其管理神道雜務,建于內城。

  神樂觀取自‘六律五法,幽贊圣意,神樂四象,各有方合’之意,官職設提點一人,左右知觀各一人,協務郎五人以及大小佐輔二十六人。

  眼下圣人回宮,提點和右知觀都隨帝駕去了宮城,整個神樂觀府衙中只剩下左知觀烏谷梁一人。

  此時他剛處理完了手頭有關野神神位編纂和遷移的雜務,擱下毫筆,用鎮紙將名冊壓好,等其墨漬晾干。

  攏了攏袖子,烏谷梁就走到了廊中。

  早間下過一場雨,此時雨珠正順著府衙的青黃瓦檐的縫隙中滴落,天色陰青有如污了的銅鏡。

  這在烏谷梁看來,卻不是什么好兆頭。

  前幾日,神樂觀前任提點暴死家中,三魂不得離體,據說還是玉衣巷中掛職的一人去處理了此事,而途中還不曾擒住作祟的妖魔。

  此時烏谷梁匆匆處理雜務出門,就是為了料理此事。

  在神道體系任職的官員死后喪葬不同于尋常人家,只因他們知曉了太多有關大玄神靈的事宜,死后都需送入城隍司中,請靈祝度化體內二魄,再由判君送入輪回,這才避免被叵測人利用。

  眼下帝駕已然返京,也不必停靈,烏谷梁便要帶上兩名靈官去坊正家中,將其送進城隍司祠廟。

  就在烏谷梁帶著兩個身穿甲衫的靈官準備走出神樂觀府衙時,卻望見府衙的檐臺下站立著一人。

  此人身著絳色袍衣,以冠巾纏發,腰間還別著一柄三尺長短的樸劍。

  烏谷梁上前一步,仔細望去還發現這著絳袍的男人眉心有一點赤色的佛砂印。

  “在下吳縉彧,乃是懸空寺行走使者,特來見神樂觀提點大人。”

  烏谷梁雖然只是一介文職知觀,卻浸淫神道多年,養出了一身察人觀氣的本事。

  喚作吳縉彧的絳袍男人自稱是懸空寺行走使者,只憑他那眉心的佛砂印,烏谷梁便認定他所言非虛。

  懸空寺是大玄佛門仙山,寺內弟子點金色印,未受戒律的外籍弟子點赤色印,也發度牒文書。

  再加上他精神內斂,氣息渾厚,已經是知境修行者,應當是汝南吳氏送入懸空寺的家族子弟。

  而吳縉彧的喉部微微隆起,烏谷梁猜測應該是一種養器之法。

  知境的修行者往往有飛劍法器隨身,有人以氣府煉化,往往養出滿腹劍氣,也有高功擁有養劍葫這樣的異寶,事半功倍。

  根據烏谷梁的推測,這位懸空寺使者應當是以喉神養劍,一張口便能吐出劍來,這也是坊間說書先生常講的修行者張口能以飛劍殺人的由來。

  有關汝南吳氏之事是神道秘辛,如今僅有司天監監丞,大小星官和神樂觀提點知曉此事,圣人意下是揪出其背后妖族以及震懾佛門,故而秘密遣李夜清西行蜀地。

  不曾想吳縉彧故意抓住了提點入宮城的間隙,竟直上神樂觀。

  烏谷梁看向這位懸空寺行走使者道:“在下知觀,提點尚在宮城,高功有何事宜不如轉告于我。”

  見此情形,吳縉彧回道:“屆時勞煩知觀轉告,我來乃是為了清河縣水妖作祟的禍事。”

  “水妖?”

  聞言,烏谷梁眉頭一皺。

  身為處理大玄神道雜務和神靈調度的知觀,對于清河縣水神被妖魔吞殺,奪取了神位一事,他自然知曉。

  只是清河縣距玉京甚遠,又不曾有高功下山除妖,便一直擱置在了案中,只等圣人回京后遣使高功遠赴清河縣除妖后再調度新神上位,治理水運。

  而大玄神位共計三千八百位,都記于神冊之中,每當有新神上位,神冊上便會浮現其真名,奪取了神位的水妖更不例外。

  “那水妖借水運興風作浪,在下一時不能誅殺,因此匆匆趕至京城,又逢帝駕返京耽擱了一夜,”吳縉彧拱手道,“想借神樂觀神冊一用,觀其真名,籍此斬殺。”

  對于能夠敕封神位的大妖來說,真名就是其最大的要害。

  因為真名是妖怪精氣魂魄之延申,也是其本命,若知曉了其真名便不會其輕易侵害,而記載于神冊的妖怪真名更是會被神道束縛,籍此斬殺它便輕易了許多。

  諸如關外國家曾有惡鬼傷人害命,而一位游方道人寫出了惡鬼真名為游光,后來人人都帶了寫有游光的符紙,那惡鬼便不能輕易殺人,后來被人用刻了游光二字的木棍生生敲死,雖是傳聞有夸大和不實嫌疑,卻也側面提出了真名對妖鬼的重要性。

  “借用神冊,恕下官不能應允,”烏谷梁搖搖頭,拒絕道,“神冊僅有提點和司天監上官有權查閱,在下卻無權借出,不如高功在府衙歇息兩日,等提點返回后再查閱水妖真名。”

  玉京城中共有兩本神冊,一本藏于神樂觀,記載了三千多野神祠廟地點和其真名。

  至于監天司大星官手中那本神冊,則有七十二山水正神和二等神靈的真名,是大玄秘寶,僅有大小星官和司丞共同開啟才能一窺冊中內容。

  眼下烏谷梁讓吳縉彧暫在府衙落腳,這卻讓吳縉彧生了戒心。

  “在下在客棧等候,過兩日再來叨擾,那便先告辭了。”

  烏谷梁聞言也隨之拱手相送道。

  “高功慢行,除了神冊以外,若有其他需要神樂觀相助的地方,還請直言。”

  “不必。”

  吳縉彧言罷,隨即便轉身離去,一身絳袍逐漸隱沒在官道稀少的游人之中。

  烏谷梁遠遠的望著這位懸空寺使者離去,心中卻有種說不出來的淤塞感,但想想終歸是不曾將神冊借出,這等大事還需提點親臨后才能抉擇。

  目前還是先處理了那位前神樂觀提點停靈在家的尸首更為重要。

  “隨我去遇普坊。”

  當下,他一揮手,領著身后的兩位神樂觀靈官動身往外城的方向走去。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