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氣聲一陣陣傳來。
明明天氣溫暖,但是嚴靖文此刻的樣子,卻讓眾人只覺后背發寒,一股涼意從腳底心涌起。
“唔!”沈大嫂捂著嘴,跑到一邊,哇哇大吐起來。
太慘了,嚇死她了,她后悔好奇看那一眼了。
沈太太的臉色也不大好,她雖然手腕嚴厲,但從來不狠辣,最多打過人板子。
今日的情形,她也是沒見過的。緊緊攥著女兒的手,繃緊臉龐,讓自己看起來不露怯。
侯夫人還好。
她面色淡淡,絲毫沒有被嚇到。
是,眼前的景象很可怕。但那股從腳底心涌上的寒意,遇到她胸中滔天的怒火,只帶來一絲舒爽的涼意。
這狗東西,害她兒性命,害她二十年的心血,她當真恨毒了他。他就算被剁成一堆肉醬在跟前,她也只會感到痛快!
“關上門吧。”侯夫人看向小廝,吩咐道。
小廝應了一聲,走出來,把門關上。
看也看了。
“親家太太可有什么叮囑?”侯夫人看向沈太太問道。
這是謀害兩個孩子的罪魁禍首,他們侯府如此處置,沈太太可覺得有什么不足?若是有,她盡管說出來,她立即叫人添上去。
聽她的口吻,仿佛這樣還不夠似的,沈太太心里嘆了口氣。
怎么夠呢?害的是自家孩子,那是千刀萬剮、死十次都不夠的。
“我沒什么要叮囑的。”她握著女兒的手,說道:“時間不早了,我便不打擾了。芙兒,你好好照顧無憂。”
沈清芙握緊她的手,舍不得道:“母親,你再坐會兒。”
侯夫人也道:“親家太太若是不忙,便再坐會兒,叫芙兒陪你說說話,喝口茶。”
“不坐了。”沈太太道,“知道你沒事,我就放心了。”
沒見著時,心里掛念。見著了人,就放心多了。
沈清芙拉著她的手,輕輕晃動。
“啪。”沈太太扯回自己的手,說道:“不必送了,回去好好照顧無憂。”
侯夫人忙道:“那豈能行。芙兒,送送你母親。”
“嗯。”沈清芙應聲。
她重新挽住沈太太的手,送她和沈大嫂出府。
這回,沈太太沒甩開她的手。
“妹妹,你不知道,母親嚇壞了,來時的路上,臉色都是白的。”沒有外人在,沈大嫂便說著體己話。
沈清芙低頭道:“是我不孝,連累母親擔憂。”
沈大嫂說道:“這話說出來不好。但你總該知道,倘若有個什么,父親母親多么擔憂。往后再行事時,心里思量思量。”
這便是委婉地勸她,別為謝無憂拼命,他沒了就沒了。
沈清芙低著頭,沒吱聲。
“好在你還知道叫拾翠回我。”沈太太瞥她一眼,目光終于柔和下來,“這回就不罵你了。”
有事沒事,給家里說一聲。她這次做得挺好,沈太太還算滿意。
一想到女兒受了這么大的驚嚇,侯府居然不派人說一聲,沈太太就惱。
沈清芙點頭道:“嗯。”
送沈太太和沈大嫂上了馬車。
“母親,慢走。”她望向車上道。
沈太太回答:“知道了。回去吧,若是那病秧子還沒醒,你再睡會兒。”
聽到這話,沈清芙頓時眼眶一熱。
她看著馬車,漸漸駛動起來,往外行去。
站在那里,等馬車沒了蹤影兒,才轉身往回走。
“呼。”玉盞輕輕松了口氣。
沈清芙偏頭看她,只見她額頭上滲出一層汗珠,正拿帕子擦著。
“別害怕,母親不是沖你。”她道。
因為玉盞進屋,給沈清芙通風報信的舉動,沈太太很是沒好臉色。
“嗯。”玉盞收起帕子,點點頭。
回了玉蘭軒。
侯夫人剛去看謝無憂了,見到她道:“你母親回去了。”
“回去了。”沈清芙道。
“幸好你叫人回去說一聲。等我想起這茬兒,就失禮太過了。”侯夫人嘆氣道。
沈清芙低垂眼瞼,應道:“嗯。”
她給拾翠放假,并非是讓她回去報信兒的。
不過,沈太太知道,也在她的意料之中——拾翠臉上有傷,如實說起來,什么也瞞不過。
“無憂還睡著,且不叫他了,你也去再歇會兒吧。”侯夫人說完,就帶著人走了。
“恭送母親。”沈清芙道。
等侯夫人出了院子,她才抬腳,往之前歇息的屋里走去。
玉盞服侍她脫衣脫鞋,小聲道:“方才,太太是不是生氣了?”
因為沈清芙往沈家報信兒。
“沒有的事。”沈清芙說道,坐進床里,倒頭一躺,“我睡了,大爺若是醒了,或者有什么不好,就叫我。”
玉盞給她蓋好被子:“哎。”
沈清芙這次入睡很慢。
一張張面孔,一道道人影,一句句話語,在腦子里閃過。
最終,定格在謝無憂那張蒼白的,清冷的,不茍言笑的面孔上。
昏昏沉沉之際,那張面孔微微舒展開,露出一個輕微的笑意。霎時間,天光失色。
原來,他之前就喜歡她了。
這一覺睡得,整個人仿佛沉在云堆里,浮浮沉沉。
“大奶奶,起了。”耳邊傳來一個輕柔的聲音。
沈清芙慢慢將自己從睡意中抽離。
睜開眼睛,看清玉盞的臉,她問道:“什么時辰了?”
“該用晚飯了。”玉盞輕聲道,彎腰扶她坐起,“大爺方才醒了。”
哦。沈清芙點點頭。
神智快速回籠,她下床穿鞋,問道:“他怎么樣?”
玉盞一邊給她穿衣裳,一邊說道:“陳大夫給瞧了脈象,沒說不好。”
沒說不好,就是還行。沈清芙點點頭:“那就好。”
穿戴完畢,快步往門外走去。
謝無憂才醒不久,靠坐在床頭,正在喝水。
見到沈清芙進來,他眸中仿佛點了一盞燈,微微的亮起來:“怎么起了?”
沈清芙覺得他這話問的狡猾。
還能為什么?
就算不沖著他,也該吃晚飯了,能不起嗎?
“你感覺怎么樣?”她走到床邊坐下,問道。
謝無憂繼續把杯子里的水喝完,才道:“還好。”
暫時是死不了的。
當再次醒過來,睜開眼睛,發現自己還活著時,他的心情不知道有多好。
此時見到她,心情就更好了:“你睡得好嗎?”
沈清芙微微有些不自在。
怎么忽然間親近了似的。
她是發現自己對他生出幾分情意,但難道他也發現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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