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閨女死活要嫁那個病秧子,甚至絕食,說什么不讓她嫁,她就不活了。
鬧得一家人頭大,都不知道拿她怎么辦。總不能真的看著她餓死自己?
沈太太氣得不行,但還是心軟,成全了她。嫁過去,最多守寡。不嫁過去,這孩子還不知道折騰出什么來。
“你當初聽我的多好?”只覺懷里濕了一片,沈太太又氣又后悔又心疼,“你現在可怎么辦?”
那病秧子,眼見著是活不長久的。
即便這回順利度過,可也不會陪她白頭偕老。
“我自己選的,我受著。”沈清芙趴在她懷里,抽噎著。
嫁給謝無憂的是“沈清芙”,但動了情意的,卻是她自己,怨不得任何人。
“母親。”她揪著沈太太的衣裳,嗚嗚地哭。
沈太太氣得道:“你別叫我。”
沈清芙哽咽了一下,繼續低低哭著。
沈太太被她哭得,頭都疼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行了。”她道,“你喜歡他,他倒也沒辜負了你的喜歡。只是他身體如此,是他的命,也是你的命。”
有些開不了口,但她狠了狠心,還是道:“你受著吧。”
當初她非要嫁。
嫁就嫁吧,謝無憂待她也算有種。
就是太沒用了,跳個車就廢了,后面還要她護著他。
“嗯。”沈清芙抽抽嗒嗒的,從她懷里出來,低頭抹眼淚。
沈太太看著她淚泡泡的模樣,又是氣不打一處來,她別開眼睛,不看這個討債鬼:“無憂到底怎么樣?”
沈清芙想起他昏迷著被長壽從馬車里抱出來,又想起他夜里一陣陣出汗,憔悴脆弱的樣子。
搖搖頭,低落道:“不大好。就算能度過去,怕也不如從前了。”
從前?從前難道他很結實嗎?
沈太太想著他從前的樣子,又想想他連從前也比不上的情形,心情真是……
“本來,陳大夫說他,有些好轉了,還能活個三五年。”說到這里,沈清芙一陣陣難過,悲傷得不得了,眼淚唰的沖出來。
沈太太一聽,還有這回事,勃然變色。
“砰!”
她一巴掌拍在桌上,站起身道:“姓嚴的呢?我聽說他就在你們府上,你帶我去見他!”
這姓嚴的,罪惡深重,她恨不得將他抽筋扒皮,碎尸萬段!
“嗯。”沈清芙跟著站起身。
見嚴靖文而已。
她也想看看,他現在怎么樣了。
另一間屋子里,沈大嫂和侯夫人在說話。
“沒有及時通知親家,此事是我們的過失。”侯夫人歉然道。
沈大嫂道:“府上有事,一時想不起來,也是人之常情。只是,我們太太心疼女兒,今日冒然登門,還望您不要見怪。”
侯夫人搖頭:“豈會見怪。”
兩人說了會兒場面話,關心關心謝無憂的身體,夸贊夸贊沈清芙的機智情義。
正說著,就聽到外頭有動靜。
兩人站起來,往外走去。
“親家太太,那姓嚴的關在何處?”果然是沈太太出來了,一臉怒意地道。
侯夫人不意外,說道:“請跟我來。”
引著幾人,往關押嚴靖文的小院行去。
“他在我們府上關著,原打算等無憂的身體穩定一些,再通知寧遠伯府。”侯夫人解釋道。
倒不是怕寧遠伯府來要人。嚴靖文做出這種事,寧遠伯府沒臉要人。
只是,侯夫人眼下沒多余的心力應付他們。
沈太太沒作聲。
她與侯夫人的脾性不同。若是她的孩子,被害成這樣,嚴靖文立時就得死,沒別的商量!
“親家太太,到了。”
來到一座小院前,侯夫人說道。
看著這座還算整潔幽靜的小院,沈太太立時皺起眉頭,臉上浮起些不快。
那嚴靖文,配住這樣的院子?
她沉著張臉,抬腳邁進院子里。
“把門打開。”侯夫人吩咐看守的小廝。
小廝應了一聲,忙上前開門。
門沒鎖,只是掩上了,輕輕一推就開了。
沈太太見了,更不滿了。只讓兩個小廝看守,還不鎖門,就不怕人跑了?
“什么味兒?”下一刻,一股異味從屋里飄出來,沈太太立刻皺起眉頭,掩住了口鼻。
沈大嫂被這股怪味兒一熏,差點吐了,白著臉退后兩步。
侯夫人面色淡淡,說道:“畜生味兒。”
光線照進門內,眾人看清了門內的情形,但見正中蜷縮著一道人影,亂發覆面,血跡斑斑,一動也不動。
“他,他死了?”沈太太愕然,遲疑著問道。
怎么看,也看不出像個活人!
侯夫人皺眉,看向小廝。
小廝忙道:“一刻鐘前,他還喘氣兒的。”
說著,就跑進去,把手指探到人影的口鼻下方。
過了一會兒,他站起來,躬身回道:“還活著。”
聞言,沈太太臉上的愕然更濃了。
張了張口,沒說出話來。
難怪門一打開,便飄出來一股濃濃的怪味兒。此刻回想著,那像是血腥氣,尿糞味兒,藥味兒,還有一股不明的腐臭氣,混合的味道。
她眼神微凝,視線盯著地上一動不動的人影,又移向侯夫人的臉龐。
是她想岔了。
關押他,不讓他死了,不是武安侯府心慈手軟。
正相反,武安侯府上下,恨毒了嚴靖文,不肯叫他輕易死,才是真的。
“是他嗎?”卻聽沈清芙道,“撥開他的頭發,讓我瞧瞧。”
沈太太忙拉住她:“你作什么死。”
看一眼就得了,怎么還要細看?不怕晚上做噩夢的嗎?
沈清芙心里打著顫,也不大敢看。
“去,撥開。”她看著小廝說道。
怕也要看。
這人,如此歹毒,害她摔馬車,害她差點被狗咬,更是害她誤終身,她一定要看看他凄慘的樣子!
“是,大奶奶。”小廝應道。
再次走到嚴靖文身邊,撥開他覆在臉上的頭發。
下一刻,吸氣聲傳來。
只見男子臉上,有數道猙獰的抓痕,已經結了痂,黑紫黑紫的。原本美玉般的臉上,滿是血污,再瞧不出一分一毫的翩翩風度。
他緊閉眼睛,氣息微弱,看上去就像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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