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間寺。
后座房里滿是中藥香，雍雍華貴的女人眉目間皆是愁悶。
她招來婆子，厲聲問：“藥什么時候送過來！還有，那狗屁大夫弄好沒有！”
“稟夫人，村子來人要求加價一萬兩白銀。”
“答應他們！”貴婦咬牙切齒，“派人去告訴他們，三日后見不到藥，我必讓他們付出代價！”
貴婦捂著眉心處包扎的傷口，看著湛藍的天空，腳踩在云間寺的土地，心中厭煩無比。
這該死的廣饒府，下輩子也不想再踏足一步。
————
見著晚上的事情沒鬧大，村里大多數人也不是很明白狀況的樣子，鄒碧嬋放下些許警惕。
找人陪著，她也敢在莊子附近散散步，借此遠離一下莊子里幾個煩人的小家伙。
旁晚，她再一次出門，卻不小心被門邊的小木刺扎入手掌。
心一驚。
是不祥的征兆？
鄒碧嬋抱手，看向紅成一片的天，又紅又勻稱，不安慢慢平息，面不改色的拔出小木刺。燕妮在大門口等著她，見她停了一會兒才過來，立馬低垂著眉眼跟上去。
兩人在河邊走走停停，鄒碧嬋蹲下身子在河邊玩了一會兒水，心情好不少。
回去的必經之路上遇到一場罵仗。
半坡上，一個帶著孩子洗完衣服的婦人，被她婆婆不斷推搡，大聲怒罵。
污言穢語臟了耳朵，鄒碧嬋的好心情減掉大半。
一聲驚呼，伴隨著孩子慘烈的哭聲，最冷血的人也會停下腳步，鄒碧嬋松開拉住她胳膊的手。
燕妮懊惱著跺腳，看鄒碧嬋往人群中鉆，跑了。
鄒碧嬋仗著身子單薄擠進去，她靠在一壯實婦人身后問情況。
壯實婦人見她極為面生，一愣，又想到什么似的，急忙討好道：“是掃把星和她閨女被婆婆罵，掃把星克死了家里全部的男丁，上至公公，下到沒成家的小叔子。這種家務事我們可插不上手。”
掃把星？
我還是喪門星呢，大家伙半斤八兩。鄒碧嬋同情中多了些興致。
人群中心，曹婆子搶過孫女手里的破瓢，忽的一下摔在地上。
小妞看著撒了一地的豆子，大哭起來。
小曹氏抱住閨女，哭訴道：“婆婆，你有什么沖我來，何必對著小妞，她還是一個孩子。”
“娘，娘，咱們沒得吃了。”小妞的頭靠在小曹氏肩膀。
壯實婦人對她們指指點點，朝鄒碧嬋說道：“曹婆子是個心狠的，連兒媳的吃食都不放過，聽說那是小曹氏晨起，帶著閨女去青云山山腳摘回來的。哪還有人吃這老掉牙的豆子，也就小曹氏，家里斷了糧才拿那東西當寶貝。”
鄒碧嬋伸頭看去，老婦人一副惡毒的嘴臉，對于打翻兒媳婦孫女的吃食，得意洋洋。
年輕婦人蹲下身，連同她哭花臉的閨女，可憐兮兮地一下又一下，拾撿著泥地里的豆子。
鄒碧嬋小聲問：“這婆子家里，只有她兒媳跟眼前的小閨女嗎？”
“正是，自從出事后天天朝小曹氏母女發脾氣，一天鬧五出大戲。”
鄒碧嬋不理解，“她都不怕沒人養老送終？”
難不成老婦人攢好了養老錢，后繼無憂？
壯實婦人搖搖頭，興奮道：“小曹氏不答應帶著婆母再嫁給村尾的三大傻子，卻偷偷與人有染，也不是個好人。所以這曹婆子才三天兩天找事，好好借此機會發威風，壓著小曹氏的小心思。”
哦，原來都是惡人。
鄒碧嬋的興致立馬沒了，還不如回家吃晚飯去。
她還沒走，就聽曹婆子對著地上撿豆子的母女倆惡毒道：
“臭婊子！裝什么裝，沒了男人你就是死物！真是羞死我個做婆婆的。我要是你，今兒就帶著那賠錢貨跳河去！我的好大兒，一定在下面歡歡喜喜接著你娘倆。”
鄒碧嬋不是多管閑事的性子，但聽她慫恿別人去死，還是憋不住。
大家都是爹生娘養的，何必如此。
推開擋在前面的人，她上去。
“你這婆子也真是，你要死要活盡管去！休得逼人去！”
“你又是誰？要你出來多嘴！”
鄒碧嬋輕哼一聲，“別管我是誰，你相公，你幾個兒子，在下面等著你去伺候，你又怎么不去！”
“我不活啦，欺負我一個糟老婆子！”
曹婆子一屁股坐地上，拍著大腿，咧嘴大哭大叫。
壯實婦人看她一家里死絕了男人的絕戶，心有不忍，憐惜曹婆子一大把年紀無人養老送終。“夫人，你別再罵她，她家死絕了男人，對這掃把星母女心里憋著氣，她也不想這樣啊。”
鄒碧嬋回頭看她，“難不成這死了公公，死了相公，死了叔子的年輕婦人，活該受她的氣？”
這……
那是能比得了的。
人有同情弱者的本能，誰弱誰有理，還有一個閨女，正值青春的小曹氏，比不了死絕男丁只能后繼無人的曹婆子。
曹婆子認出鄒碧嬋的身份，又哭又嚎，“哦哦哦，你個有錢人欺負我，我老掉牙的婆子對這掃把星打不是，罵也不是，活該死絕戶了。”
眾人聽了面露不忍，看向鄒碧嬋的眼里多了指責。
好似在聲討，你為什么不向著她，向著一個只會害死人的掃把星，沒有男丁已經夠可憐了。
鄒碧嬋輕笑出聲，“這位婆婆，你的家人可是都被這掃把星害死。”
曹婆子接聲道：“可不是，這該死小曹氏害死我家里人，她和她的賠錢貨，該死！”
小曹氏眼里沒了光，帶著閨女直流眼淚。
鄒碧嬋過去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又走到曹婆子前面上下打量，看得曹婆子脊背發涼。
“你看我做什么，我一老婆子。”
“她是掃把星，所以你欺負她們？”鄒碧嬋又問。
“那當然！我曹婆子不做傷天害理的事，是小曹氏害人在先。”
鄒碧嬋笑話她，“她倆都死了，不就只有你一個人？一家人只有你一個人，你們倆誰才是掃把星。”
“你胡說八道！我怎么會是掃把星！”
曹婆子氣得想要罵娘。
鄒碧嬋無辜道：“怎么不是呢，她就死了相公，你全家死絕，到時候連唯一的孫女也死了，那……嘖嘖。”
“你你你！我家小妞才不會死！”
曹婆子怕極，也不再叫賠錢貨。
鄒碧嬋還不放過她，“到時候可怎么辦呀，掃把星誰都可以欺負，你連兒媳和孫女都沒有了。”
曹婆子跳到小曹氏母女身邊，指著周圍人叫道：“以后誰敢欺負她們，我跟誰拼命！”
壯實婦人捂臉羞愧，這自私自利的曹婆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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