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之后的凌遠與季青，本想著想找凌光平問問關于這件事中自愿攬下這一切的原因。
卻沒想到本該坐在電腦桌前玩著連連看的凌光平，此時并不在屋內，電腦的屏幕也已經黑了。
季青找遍了整個家，也沒有看見凌光平的身影。
不由地皺眉看向凌遠問道：“凌叔是不是單獨出門了？屋里都沒人……”
凌遠觀察了下四周，伸手摸了下電腦后背的機箱，觸感似乎還帶著未褪去的余溫。
玄關處的拖鞋以及消失不見的錢包更是表示了凌光平出門的跡象，不免點了點頭說道。
“估計沒走多遠，我們趕緊出門找找看。”
說著便將手中的文件放進了房間內，接著就與季青出門尋找病情并不樂觀的凌光平。
對于凌光平可能會去的地方無非就是樓下的菜場或者附近街坊新修的綠化公園。
凌遠與季青邊走在街道，邊四處張望，試圖在視線內能夠看到凌光平的身影。
春日的暖陽令他們在腳步逐漸變快之下，身上不由得出了層薄汗。
直到季青似乎在菜場附近的街道邊上看見了凌光平此時坐在路邊的長椅上，手邊拎著剛剛從菜場內買好的一些雞蛋和芥菜。
凌遠與季青見著尋到了凌光平，本想著松口氣，可視線注意到了凌光平身邊的那位。
嘴角即將露出的輕快笑意逐漸僵在了臉上。
是曾饒。
季青看著不遠處的凌光平與曾饒似乎正在聊著天，兩人臉上的神情似乎都很放松愉悅。
似乎真的像是多年未見的師生意外重逢在了這菜場附近。
而此時的曾饒似乎在無意間瞥到了正在注視著自己的凌遠與季青，隨之朝著凌光平揚了揚下巴，示意凌光平往他們的方向看去。
凌光平看見意外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凌遠與季青，不免詫異地站起身，提著手中的塑料袋，臉上掛著笑意。
“小遠，小青，你們怎么來了？正好，你看看我碰見了誰？”
隨之坐在長椅上的曾饒也緩緩站起身，來到了凌遠與季青的面前。
今日的曾饒身上依舊穿著件灰色的長袖襯衫，鼻梁上的厚重眼鏡不翼而飛，讓季青終于看清了那雙隱藏在鏡片后的晦暗雙眸。
曾饒的瞳色在陽光下呈現出了一種深灰色，沒有凌遠的那般黑，那樣亮。
即使雙眸帶著笑意，隱隱中卻能感受到一股沒由來的寒意。
“好巧啊，凌遠，季青。沒想到竟然能夠在這碰見凌叔叔……還能碰見你們。”
曾饒的語氣中帶著偶然遇見后的驚喜與笑意。
可季青還是能夠看出，曾饒此時的出現絕不是偶然。
凌遠似乎與季青的感受是一樣，淡淡地笑著，注視著面前的曾饒問候道。
“……倒是很少見你不戴眼鏡。”
曾饒不以為意地輕笑了聲，指了指自己的雙眼，嘴角的笑意帶著掩藏不住的戲謔。
“有錢了，做了個萬把塊激光手術。”
“做完之后才發現……原來，不戴眼鏡的世界是這樣的。”
季青環顧看了下四周的綠化以及遠處的高樓，下意識地反問：“哪樣？”
曾饒抬眼看向面前的季青，眼眸彎彎，神情似乎極為享受，深呼了口氣緩緩回答道。
“明碼標價的世界，讓我意識到了從前做的一切決定都是正確的。”
——————
凌遠與季青帶著凌光平回到家之后，凌光平似乎注意到了凌遠與季青之間沉悶的氣氛。
以為是自己的擅自出門，讓這倆孩子生氣了。
隨即小心翼翼地開口解釋道：“小遠小青，我剛剛玩著連連看的時候，正好聞到了一股杜鵑花的香味，就想著這不是春天到了嘛。”
緊接著便將手中拎著的塑料袋緩緩打開，繼續說道：“春天的時候，你們不是最喜歡吃芥菜餅嗎？……我怕菜場關門，就想著趕緊出門給買來了。”
“忘記告訴你們，是爸不對，下次一定提前告訴你們。”
凌光平說完之后便將塑料袋中的芥菜和雞蛋一并給拿了出來，獨有的芥菜香味瞬間彌漫在屋內。
季青聞言后，心中便泛起了酸意，其實她和凌遠不說話的原因，雖然一小部分確實是擔心凌光平的去向。
卻也是更擔心突然出現的曾饒到底是什么意思。
今天可能是出現在凌光平的身邊。
明天他就坐在了他們家沙發上也說不定。
像曾饒這種聰明的天才，任何舉動都會令他們不由得心中一緊，時刻提防。
可沒想到他們的不言語竟然引起了凌光平的誤會，這種小心翼翼的認錯和解釋，更是讓她和凌遠心中的自責愈加強烈。
凌遠喉結滾動了幾下，清了清嗓子，上前安撫地摩挲著凌光平的肩膀，輕聲道。
“爸，我們沒怪您，您別多想，剛剛……就是在想著這芥菜餅該怎么弄才好吃，我好像給忘了，想了一路呢。”
季青應和同樣用力地點了點頭，表示道：“是啊，凌叔，我們怎么可能會怪您呢？”
隨之便上前將桌面上的芥菜和雞蛋幫忙收進了廚房內，嘴角掛著笑，像是隨時等著凌光平教他們做這道春天獨有的芥菜餅。
凌光平聽完了凌遠與季青的話，似乎很是意外，眼眸愣了兩秒，隨即掛上了喜悅的笑容。
立馬走進廚房，揚聲道：“你們年輕人啊……還是得靠著我這個老人家，不然就盯著這堆芥菜發愁呢。”
“天天說我記性差，其實我記得比誰都清楚，這芥菜餅可是你媽教過我的。不管過多少個春夏秋冬，我可都牢牢記著呢。”
說完便開始走到洗水池前開始清洗袋中的芥菜，嘴角的笑意卻始終沒有放下來過。
像是終于覺得自己有一處地方，能夠幫得上這個家，幫上面前的兩位孩子。
而不是拖累，不是時刻都要緊盯且被照顧的精神病患者。
凌光平的眼角隨著水龍頭的細碎水聲，泛著隱隱的淚花。
在這個春暖花開的季節，像是終于找到了自己在這個家中的歸屬與意義。
不是作為常青藤大學的物理教授，也不是年輕時風光無限的物理天才。
僅僅是，這個小小的家里，生為人父的凌光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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