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醒來的時候感覺自己身邊充斥著各種喧鬧的雜音，她費力地睜開眼，只覺得自己的腦袋有些渾渾噩噩的疼。床邊的風扇在慢悠悠地搖著頭扇風，吹得她的臉有些難受，扭頭之際竟然看見了凌遠和李小玲站在醫務室門口小聲爭執著什么。凌遠的神情并不好看，眉間微蹙，側臉帶著緊繃的冷意，身上的二中短袖校服背后還帶著一小塊汗漬，想必他來的時候應該是很匆忙。而李小玲正好看見季青已經醒了，便趕緊越過凌遠走到季青的床邊。很是擔憂地開口問道：“季青，你怎么了這是？怎么突然就這么暈過去了？把我真是給嚇死了……”季青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嘴唇，搖了搖頭，喉間帶著剛醒的暗啞，“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吧。”
隨即將視線移到了走過來的凌遠身上，抬眼問：“……你怎么來了？”
還沒等凌遠開口，李小玲趕緊解釋道：“凌同學說過了午休時間，也不見你在校門口，就到處找你，結果正好被我出校門買飯給碰見了。”
季青只覺得腦袋還有些暈乎乎的，后知后覺地嗯了聲，卻也看見了凌遠把李小玲給支了出去。醫務室內的校醫這個時間估計也不在值班，此時整個屋內只剩下自己還有站在自己面前的凌遠。“看來，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如果我們再不抓緊時間回去，或許我們都會被坍縮產生的巨大壓力給活生生的……”凌遠說完坐在了床邊的木椅上，目光鎖在季青的身上，少年清澈的眼眸中帶著些許自責。以及頭一次的手足無措和無能為力。——————季青坐起身子上前握住凌遠放在膝蓋處的手，少年的手心帶著一層薄汗，微涼的觸感讓她自己的眼角泛著酸意。胸口鈍痛之后的隱隱微痛讓她更加清楚地知道明天的選拔賽，她要全力以赴。季青清了清嗓子，輕輕摩挲著凌遠的掌心道：“放心吧，我沒事。”
凌遠聞言抬起眼眸看向季青，將手重新緊握住面前女孩的手，柔軟微熱的觸感才讓他感覺在這個陌生且充滿危險的世界有了片刻的慰藉。“明天就是選拔賽了，地點在實驗高中，上午九點。”
季青聽后微笑著應和，“我知道，張老師也跟我說過了。”
盛夏的烈日透過玻璃窗照射在少年的肩膀處，無數塵埃飛舞在空中，老舊的風扇在吱呀呀地轉動。凌遠的眼眸中終于帶了一絲笑意，看著空中的無數塵埃問道：“你知道丁達爾效應嗎？”
季青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隨即順著凌遠的視線看見了陽光下的塵埃。嘴角的弧度微微揚起，下意識地回道：“……當一束光線透過膠體，從入射光的垂直方向可以觀察到膠體里出現的一條光亮的通路，其原理是光被懸浮的膠體粒子散射。”
“這個現象被命名為，丁達爾效應。”
凌遠聽到了季青的答案，扭頭看向她，方才眉眼間的沉重早已被撫去，染上了些許輕松的愉悅。這種愉悅是唯有物理才能帶給他的。這也是季青所熟知的天才物理少年，眼中世界的一切像是都可以用龐大的物理體系給解釋清楚。“看來復習得不錯，晚上可以考慮給你減少幾張競賽卷。”
季青被凌遠這句話給硬生生拉回了現實，走下床鋪臉色郁悶地開口道：“我餓了。”
凌遠見季青恢復得也挺好，都能和自己正常扯皮了，便上前與她并肩走出了醫務室。“走吧，我媽中午做了油悶大蝦，你喜歡的。”
“你怎么知道我喜歡徐阿姨做的油悶大蝦？！”
“……顯而易見。”
“很明顯嘛？我記得明明沒說過啊……”——————第二天一早，季青背著只裝了一個筆盒的書包，8：30準時出現在了實驗高中的門口，身邊已經來了許多穿著二中校服的同學。季青一眼就看見了那熟悉修長的背影，小跑上前笑著喊道：“凌遠，你來挺早啊！”
凌遠轉身看見季青穿著十七中的紅藍校服倒是在這群二中的白色校服中很是顯眼，卻不在意這些。只是同樣笑著回道：“不早了，還有13分鐘就可以進入考場了。”
季青聽著凌遠的話，感覺天才不愧還是天才，考前掐表算時間這種事也只有他能有這心思了。“準考證，鉛筆，水筆，都帶了嗎？”
凌遠的問題將季青的思緒給拉了回來，眼前的少年垂著眼眸正看著自己。季青立馬點了點頭，“帶了，帶了！”
凌遠本想多囑咐季青幾句關于在考場答題時的注意事項，卻沒想到身后不知從哪冒出來了一個人。“沒想到啊，季青，你還真的敢來參加？”
許楠邊說著話，邊從凌遠身后走出來，臉上帶著中二少年常有的不屑與鋒芒。季青本不想和面前這位15歲的小屁孩計較，卻沒想到面前的許楠見自己懶得搭理，焰氣更甚。“季青，我可告訴你，今天有52位同學來這參加選拔賽，最后錄取的也就15個，錄取之后還要進行半個月的封閉培訓，最后選出5個作為代表小組。”
“就算你進入了選拔賽，你覺得自己還能進入最后的參賽代表小組嗎？”
凌遠見許楠一大早跟吃了火藥陷的包子似的，語氣涼涼道：“許楠，你這種行為叫做典型的成敗效應。”
“把自己曾經的失敗轉化成無能狂怒，看來，蔡主任讓你寫的檢討對你并沒有什么實際性的作用。”
許楠本想再多說兩句，結果被凌遠這兩句給硬生生堵了回去，卻又不得不承認剛剛自己的行為。“哎呀凌遠，你怎么胳膊肘還往外拐呢？就算你非喜歡她這種類型，哥回頭給你再二中找找，肯定能找到不少。”
凌遠聽著許楠這種沒營養的話，直接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眼眸中像是帶著無聲的警告。凌厲狹長的眼眸讓許楠不禁咽了咽口水，瞬間識趣地禁聲。——————季青拿著準考證坐在了自己位置上，看著桌上剛剛監考老師所發下的試卷，隨即認真地開始拿起筆審題。當季青答到倒數第三大題的時候，坐在她前面幾排的凌遠此時拿著考卷舉手道：“老師，我答完了。”
考場上的其他正在答題的二中同學隨即發出了一陣嘩然。監考老師立馬板著臉喊了一聲：“安靜！知不知道這是在考試？！”
隨即又將視線轉移在了凌遠身上，沉聲道：“答完了就放在桌上，出去吧。”
凌遠收拾了桌上的筆盒以及準考證，回頭與季青對視了一瞬，便轉身走出了考場。季青知道，此時的凌遠雖然是25歲的他，但他所表現的一切與從前沒有半分區別。對于競賽題依舊可以信手拈來，與所有身邊人相比，他依舊是站在二中頂端的那個天才少年，是永遠閃閃發光的存在。季青收回思緒，握緊手中的筆，更加堅定自己埋藏心底已久的信念。是所熱愛的物理，更是熱愛物理的那位少年。是她作為普通人在追隨天才腳步的榜樣與心之所向。她看著考卷上的最后一題，上面是關于狹義相對論的提問以及要求列出題目內關于量子的公式以及算法。驀然間她想起了曾經在《時間簡史》中看過霍金對于狹義相對論的解釋：根據狹義相對論，你朝著誰的方向加速，你就會抵達誰的未來。或許此時的自己正以加速度的形式向著凌遠前行，那么根據這個定理，她一定可以與凌遠抵達同樣的未來。進入參賽小組，拿下金獎，并且順利回家。季青知道，世間的大多事物都帶著或真或假。但，真理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