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著給江宿下身清理的時候，寧窈就從病房退了出來。
她靠著對面的窗口，雙手向后撐著窗臺上，轉頭看著走廊口。
隱隱的能聽到病房里江宿哼唧的聲音，應該是疼的。
寧窈表情淡淡，就恍若沒聽到一般。
等了一會兒，江玄清先出來。
他眉頭微蹙，也不知是看不下去，還是單純被江宿的叫聲煩到了。
寧窈站直身子，“傷的厲害？”
江玄清嗯一聲，過來牽她的手，“這邊沒什么事兒了，我們可以走了。”
寧窈有些意外，“你爸這邊還沒弄好，不等著護士走了再跟他聊兩句？”
江玄清說，“不用聊了，他現在腦子不清醒，等他緩過來再說。”
寧窈點了下頭，跟著江玄清往電梯方向走。
她說，“人們都說將死的人會看到一些別人看不到的東西，你爸之前那么兇險，興許真看到你母親的鬼魂了也說不定。”
江玄清扯了下嘴角，“興許吧。”
他明顯并沒有把這件事放心上。
兩人進了電梯，寧窈按了上面的樓層。
江玄清一愣，反應過來就陰陽怪氣，“顧家老太太就住這一層，我們兩個空手過去，是不是不太好。”
“想什么呢。”寧窈擰了他胳膊一下，“我跟人家老太太又不認識，去個哪門子？”
她說，“陳家那小崽子住院了，我爸今天一天都沒上班，守在這里，我過來瞅瞅。”
這事江玄清倒是不清楚，“陳滿？他怎么了？”
寧窈伸手點了點自己腰部的位置，“好像是這里出了問題。”
江玄清沒明白，“腰閃了？”
寧窈搖頭，沒細說。
電梯打開，兩個人出去，晚飯時間要到了，來來往往的人還不少。
他們走到陳滿的病房門口，里邊只有寧沛元。
崔泠和陳瑩霜不知去了哪里。
陳滿躺在病床上睡著了，一手打著點滴，另一手被寧沛元握在掌心。
可能是身邊沒有別的人，寧沛元也就沒控制，將他的手抵在自己唇邊，眼淚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原本要進去的江玄清腳步一停，回頭看寧窈，壓著聲音，“很嚴重？”
這次寧窈點頭了，“挺嚴重。”
倆人等了一會兒才進去，寧沛元似乎是陷在了自己的情緒里，第一時間沒發現病房里來了人。
等了一會兒，躺在病床上的陳滿應該是有點不舒服，手往回抽了一下，寧沛元才突然回過神，而后看到了寧窈和江玄清。
他還是有些條件反射的慌張，一下子站了起來。
動作太突然，凳子直接被他帶倒，叮咣兩聲，吵的床上的陳滿哼唧了一下。
寧沛元趕緊彎腰在他胳膊上輕輕拍著，“沒事沒事，睡吧。”
寧窈瞇了下眼，很不合時宜的想到了一些從前的畫面。
她小的時候，寧沛元跟苑妤的生活還是蜜里調油，一家三口幸福美滿。
那時寧沛元也曾把她當成眼珠子一樣對待，哄著捧著，她稍微有些磕碰，他都心疼的不行。
具體是什么時候他變了，已經回溯不到那個時間點，想不起來了。
如今看到寧沛元小心翼翼的對著陳滿，她沒有所謂的難過失望，只是很唏噓。
陳滿又睡了過去，寧沛元緩了口氣，直起身子，“別鬧，他好不容易才睡著。”
寧窈也沒想鬧，那天在醫院動手，是因為陳家那母女上趕子膈應她。
如今是她找過來，主要是為了看熱鬧，有什么好鬧的。
寧窈下巴朝著病床努了努，故意問，“他怎么了？你今天一天沒上班，就是因為他？”
寧沛元的精氣神像是都被抽干了一樣，走到一旁，頹然坐下，“他情況不太好，我不放心。”
江玄清問，“什么病？”
寧沛元可能是仍心存僥幸，沒說的具體，“得再檢查檢查才知道，很多時候容易誤診，現在具體是什么問題誰也不敢確定，再等等。”
他這么一說江玄清差不多就明白怎么回事兒了。
他又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小崽子，嗯了一聲，“這樣。”
他對陳滿沒什么太大的印象，陳滿被寵的有點不像話，這一點陳瑩霜自己也清楚。
所以從前那些年，她盡量不讓陳滿出現在江家人面前，偶爾被問起，也是一兩句話的帶過。
以至于現在江玄清看到陳滿，還覺得挺陌生。
寧窈走到床邊，低頭看著這小胖子。
小胖子臉色不好，眼睛閉得緊緊的，看起來睡得也不安穩。
從小營養不錯，這小胖子之前面色一直是紅潤的。
如今臉色白的不像話，連唇上都看不到多少血色。
寧窈說，“他之前沒做過體檢？”
一說這個，寧沛元的神色就沉了沉，“他怕疼，只小的時候做過系統性的檢查，后來就沒了。”
估計誰也想不到這么小的孩子會得那么重的病。
寧窈點了下頭，雖然有些話說出來太惡毒，但她還是沒忍住，“你信不信，這是你的報應。”
停了幾秒，她笑了一下，“你這輩子命里就注定沒兒子。”
她站直身子吐了口氣，好半天才說后邊一句，“當年我媽出事，我弟弟都成型了，沒留住，要不然，你大兒子跟他差不多。”
寧沛元面色一白，“你說什么？”
寧窈斜了他一下，“你自己想想你有多不稱職，這種事情難道不應該是我媽出事的時候你就知曉么，可那個時候你忙著偷情，你老婆躺在病床上命懸一線，你兒子還沒完全長開就跟這個世界道了別，你居然到現在才知道。”
寧沛元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突然全身抖了起來，“你媽……你媽沒有……”
“我媽沒有告訴你她肚子里的是男孩。”寧窈挑著眉，“你是想問這個是吧？”
她輕笑，“是男是女并不是重點，重點是，你連自己孩子死了都沒在意過。”
她說，“我媽當時出車禍，孩子沒了，你事后居然都沒有去找醫生打聽，你的孩子成為一團被處理的爛肉，你就那么不痛不癢的把這件事情揭過，問都懶得問一句。”
她呵呵，“所以我說，這就是你的報應。”
寧沛元已經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寧窈把視線重新落在病床上，“醫學有奇跡，但我更相信老天。”
她帶著一股詛咒的味道說，“這小崽子肯定救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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