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恩旨下達。
詔朝鮮使者沈貞及其使團隨駕承德,與順化王秋狩。
敕賜俺答為綏靖公,以土默特部為其封邑,著其隨軍秋狩。
敕興王府下幕僚桂萼起復,加順天府大興縣縣尉。
敕衡王府下左長史吳耀全,遷戶部郎中,加直隸清吏司掌印。
敕秦王府下右長史周繼山,遷刑部郎中,加直隸巡捕廳掌印。
敕駙馬都尉蔡震,遷直隸按察司按察使。
……
一連串,高達一百二十人的北直隸人員變動下達。
不論高官,還是基層,全都朱厚照一言而決。
朱厚照在出發之前,算是給全國所有人,都來了一抹不知名的意味在里面。
興王和衡王一個幕僚,一個長史,還都是京官,各有側重,不難讓人猜測,皇帝是在策動哪方人的癢癢肉。
至于秦王,別說別人不覺得他有可能登基了,就是他本人,得知了這道敕命之后,都淚眼婆娑的拉著周繼山:“云崖!孤害了你啊!”
周繼山也是一臉無奈。
皇帝給他加官,本來是個好事。
但那得是以前。
現在。
得了吧。
皇后有孕,皇帝這個節骨眼要秋狩。
這是擺明了不打算給下邊反應的時間。
等皇帝收拾了北方的順化王,將戰線朝著西邊一壓,那么北方總需要有人去守吧?
那誰去?
自然是宗親們去啊!
將水泥屋舍一建,宗親們一遷,百姓一去,效仿遼東那邊的宗親當鄉鎮長官的辦法,就能快速完成北方的維穩。
所以,他這一次升官,雖然官銜給的是刑部郎中,可他本人是掛了直隸巡捕廳掌印官。
刑名這一塊,已經被皇帝拆成了警察和裁判兩塊,他主管警察大小事務,都得他來處理。
這一下好了。
直隸這邊都是什么人?高門大戶,當朝權貴!
皇后有孕了,不知多少人得狗急跳墻,得想辦法弄死皇后。
陰謀鬼蜮稍有不慎,他的腦袋就得搬家。
“本來啊!這個位置落不到你頭上。奈何皇帝他……哎!他一直在謀,謀整個天下。我也不過就是他挑出來,震懾興、衡二王的。還有那乾清宮背后匾額下的儲君是誰,也沒人清楚!”
秦王哭得凄慘,好基友隨時可能死了啊!
“大王寬心。”周繼山佯裝沉穩的笑道,“所謂車到橋前必有路,誰又能保證匾額之下,寫了哪位大王的名字?這乾清宮高十幾公步,想要調查,也得小心翼翼。”
“所以,有這個震懾在,相信,沒人敢隨意的胡來。倘若胡來,那么就有可能為他人做嫁衣。”
周繼山寬慰著秦王,算是給秦王受驚的心臟,打了一針強心劑。
而另一邊,皇帝要去秋狩,朝臣也例行上書反對。
什么皇后有孕,當修養。
殺生不利后嗣,當祈福。
等等。
但朱厚照壓根不管。
我行我素。
大軍已經開始籌備開拔。
糧草也通過軌道,進一步增加到宣府。
當皇帝準備秋狩的消息傳達至此,一時間整個北方蒙古人都知道。
有好些商人趕緊返回告知消息。
其中,一群探子跑回后世康保縣,此時這里是敖漢部和乃蠻部的駐地。
之前,朱厚照北伐承德,不僅趕走克什克騰部,還把達延汗第十一子,成臺吉(格哷博羅特)趕走了。
他一路北遷,進入今康保縣境內。
這邊還不是大明直接控制地,是冊封給了成臺吉,為康保郡公。
不過,若是仔細看,不難發現,這邊其實不像是游牧了。
傳信的騎兵很快穿過道路,左右兩翼,能看到很多蒙古包跟用磚石壘起來的區隔,還有一些小樹苗。
沒錯,敖漢部和乃蠻部,已經進入了坐牧時代。
穿過邊區,走進河道,能看到河邊有水車,翻車,還有一些奴隸正在挖掘渠道。
再往前一些,進入腹心河灘外的丘上,能看到一座氣派的大帳,大帳四周沒有多少建筑,卻隨處可見成堆成堆的牛羊馬匹。
還有一些穿著棉衣的南方漢人官吏,拿著秤砣,正跟他們交易。
“臺吉!臺吉!集寧來了急報!大明皇帝邀請可汗,一起在木蘭圍場秋狩。”
大帳內,成臺吉正和一個穿著吏員服制的青年說說笑笑,還舉杯敬酒。
結果興致就被這么一鬧,皺眉說道:“沒規矩!”
“屬下該死!”這人被嚇了一跳,趕緊磕頭兩下。
“陛下要與順化王秋狩?”吏員聞言一愣,接著沉吟了一下說,“或許是為了聯系彼此的感情。”
“哈哈,宋先生所言極是。”成臺吉一聽,也覺得是這個道理,“咱們幾家,停戰五年,相信大皇帝陛下,一定不會言而無信。”
被稱呼宋先生的吏員搖了搖頭,“康保公不必稱呼在下先生,若是不棄,可喚我子義。”
宋子義拱手。
“哎呀!你們漢人總是這么……”成臺吉搔了搔頭,覺得麻煩。
“禮不可廢,康保公乃是陛下欽封郡公,鄙人自然得禮敬,否則若是傳出去,唯恐受到彈劾。”
“這……要我說,你也別擔心彈劾。大明不留你,我這里也有宋先生一席之地!”成臺吉拍了拍胸口,“今年,倘若不是宋先生送來解法,我們今年牛羊,只怕得損失慘重了!哪有今日的大豐!”
“此乃陛下命農部所著,在下還得謝過康保公,讓在下得以實踐。若是康保公欲謝,當謝天子仁德。”
“那肯定的!大皇帝陛下心中有我們這些草原人,我也開心。”成臺吉轉念一想也是,不過眼前的漢人也是大才,成臺吉是露出了求賢若渴的表情。
“不過,眼下還有急事吧。”宋子義也大體看出來了他的心思,他作為錄科進士,今年完成任務,明年就是鐵定從吏員入官品,怎么可能跑?
“說說始末。”成臺吉一聽,也覺得是有重要的事情,看向通報的家伙。
“是!”這個使者將消息告知,還將自己探聽到的也解釋了一遍。
一直沒有什么動靜的宋子義一愣:“你說什么?皇后娘娘有孕在身?陛下還要主持秋狩?”
“這……確實是聽到了大明皇后有孕的消息……哦對了,我這里還有報紙。”此人趕緊遞出報紙。
宋子義匆匆下桌,奪過來一看。
“如何?”成臺吉看宋子義表情凝重,心頭也沒來由一緊,趕緊上前來左顧右盼。
“順化王今年若是秋狩不至,陛下有可能會隆冬發兵,掃平韃靼。”
宋子義話音一落,成臺吉的眼瞳一縮:“博迪不去狩獵,大明皇帝就出兵?莫不是假的吧?”
“不,是一定出兵。因為陛下如今的境遇相當兇險,必須先把左翼蒙古驅逐出察哈爾以后,才能返回對關內下手。戰線一定不能壓在開平衛,否則嚴重影響北方安全。”
宋子義看得很清楚,皇帝要干什么。
要以戰集權?
不,是為了戰略安全,現在唯一能威脅順天府安全的,就只剩下左翼蒙古了。
他們一旦被趕走,北直隸就徹底處于安全位置,四面八方都有衛所拱衛,朱厚照就能坐直隸為心臟,開始為親子保駕護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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