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珤一臉驚愕：“那期貨不就是騙局？”
“石尚書此言差矣，現在的期貨市場，是二級市場。但一級市場，一直都在四海錢莊、農鄉銀行、郵驛銀行的控制之中。”
“一級市場？二級市場？”
石珤聽著這個名詞，兩眼發直，他不明白。
堂堂戶部尚書，居然聽不明白。
朱祐楓耐心的解釋道：“所謂一級市場，就是直接前往地方，給百姓簽訂期貨合同，由糧行負責，錢莊和銀行擔保的單據，也就是現在期貨市場交易的時候，經常喊的原單。”
“哦，原來是那個原單啊。”石珤聽懂了。
所謂原單，就是各家放在市場內交易的最初單據，現階段只有三家銀行有資格進行原單的發布。
掛單之后，就能開始交易。
說到這里，石珤卻恍然道：“也就是說，一級市場給百姓的單，不管買賣多少，百姓都旱澇保收，然后掛單之后，錢莊和銀行能賺多少，就看期貨交易市場的漲跌情況。至于最后那些在期貨市場內炒期貨的人是要到期提實物，還是賣出去提銀子都看個人的意思？
這樣一來，不管漲跌，都影響不了百姓，反而是百姓這邊的收成情況會影響一些業務的需求。
比如，釀酒？”
眾人一品，接著露出了驚駭的表情，紛紛看向朱厚照。
朱厚照頷首道：“如石尚書所言，從江南那次混亂之后，朕就將期貨市場的制作契約和交易拆開，有錢莊和銀行作保，糧行負責統籌。只要不是全國各地一起受災，那么朝廷可以看一下各省的期貨糧價，大體推斷哪邊受災了，盡快命令糧行調撥糧食彌補缺口，平抑糧價的同時，也讓百姓可以先得到生產資金，得以躲避春荒。”
這么玩的話，確實很可怕。
朱厚照能測算的地方太多了，各地什么糧食情況，一眼就看出來了。
哪怕是私人土地，也不可能逃避朱厚照法眼，除非你不打算在期貨市場交易。
畢竟錢莊、銀行負責制作原單中，是允許公司用自家土地產出掛單的。
雖然不能完全避免有人趁機投機，用一些荒地，炒作畝產，然后掛虛單。
但大體上，能保證民間百姓生產可持續，算是對于資本的一項利用。
“那陛下，為何一定要將期貨市場拆分成兩級？”石珤再問，他很好奇，“金券一直沉在期貨市場，會有什么問題嗎？”
“問題是兩面的。”朱厚照解答道，“第一，拆成兩級，是為了防止期貨市場直接影響百姓生產，所以朕設計了高門檻入場券。
比如，期貨市場準入條件為個人存金券在各家銀行中，至少一百元。
公司則是一千元。
以此來避免百姓狂熱追捧，哪怕他們集資，期貨市場主要在運轉糧食，這東西長在地里，周期長，波動不可能太大。若是有人惡意操作，一眼就看出來，到時候就能處理。
第二，市場拆成兩個之后，二級市場能用來沉沒海量金券，防止金券無處可去，流入民間市場哄抬物價，造成土地價格上漲，以及房產、房租的上漲。”
“可這樣的話，不是與之前相悖？”石珤一下嗅到了不對勁。
之前朱厚照還擔心金券沉入市場，不流入民間，怎么現在……
“不一樣。”朱厚照搖頭，“民間的寶鈔、銀銅還未被金券完全取代，反而過早的流入期貨市場，那么民間金券稀少，若是有人操弄，在一些需要交稅的時候，將金券的價格抬高，寶鈔和銀銅比價下跌，那么百姓手中的余錢等于被掠走了一部分，善政也會變成惡政。”
“所以，現在其實是金券過早沉入期貨市場，而不曾流入民間替換百姓手中劣幣，因而導致物價上漲嗎？”
石珤看似疑問，實則了然，這不就是和明初朱元璋大力發行寶鈔，所導致的事情一樣嗎？
寶鈔不停增加，百姓轉頭開始用銅幣交易。
只不過現在，金券反而成為了良幣，寶鈔、銀銅則成了劣幣，反了過來。
“陛下，臣有一策，不如下旨，強令回購金銀……”
石珤起身，自信滿滿的給了這套“常凱申”直呼內行的策略。
朱厚照臉一黑，當即搖頭道：“不能這么做，否則你會看到一場災難。”
“額……”石珤還想解釋。
楊廷和在邊上接過話道：“石尚書稍待，可曾想過，金券是以何物為錨定的？”
“自然是金……”石珤言及于此，突然額頭冷汗欻欻。
如果強令回購，那么極有可能導致百姓認為朝廷手中其實沒有黃金了，那么金券的價值就等于……
“是臣理所當然了。”石珤擦了擦汗，他已經意識到強令會帶來的后果。
“不僅于此，士紳有可能從中破壞，進而導致朕的后續計劃破產。”
朱厚照嗤一聲，又給這群朝臣心頭一擊。
沒錯，士紳，絕對會趁機利用這項政策的漏洞，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推翻皇帝計劃的機會。
朱厚照現在憑空給朝廷變出了一萬萬兩白銀的稅賦，放在歷朝歷代，那都是財神一般的人物，就算朱厚照不當皇帝，當個宰相，那都是青史留名的存在。
這還不算抄家滅族弄來的錢呢！
“陛下，臣斗膽一問，不知陛下可有計策？”楊廷和起身問。
朱厚照和他們商量也商量不出個所以然來，朱厚照手中必定有全盤計劃了。
“兩步。”朱厚照抬起手，比了個耶，然后收下中指，“第一，推行實體貨幣，鑄造金元、銀元，朕這邊已經打造了一批，你們看看。”
朱厚照說完，侍者趕緊端來，眾人看著“大明通寶”、“正德十八年制”、“值一元”、“值一角”、“重一兩”然后正面一條霸氣盤龍，正虎視眈眈的模樣，瞬間眼前一亮。
“這是純金純銀？”
“金元是純金，但銀元不是。三分錫，七分銀。”朱厚照搖了搖頭，“兩側有螺紋，如果磨損過度，必須拿到銀行兌換。當然，這個只是輔幣，朕打算印兩年，替換掉民間的寶鈔和劣質銀銅之后，就減少印制量，盡可能用金券。
同時，這套輔幣，只允許在大明境內使用，出境需要上繳手續費，盡可能多收稅，防止白銀流失。”
“那第二步呢？”
楊廷和收回驚喜的表情，銀元也不是不可取，三分錫，七分銀，值一角，這等于憑空幫助大明戶部，血賺一筆呢！
“第二步，推動白銀交易市場建立，將白銀從貨幣地位拉下來，變成浮動。既然可以浮動，就能貶值。”
“這既然是貶值，那我們這些……”石珤大驚，手中的銀元不就……
“上稅可以使用它。朕說它是一角錢，它就是一角錢！”
朱厚照霸氣的一拍桌子，眼底閃爍冷厲：“不論國內國外，誰敢反對，朕就派兵去保證這銀元就是一角錢！朝廷也認這是一角錢！因為這是大明在擔保它的價格！當然，私鑄不算，官鑄才是標價！”
石珤他們對視一眼，眼底也都是厲色。
沒錯！朝廷認這是一角錢！它就是一角錢！
“臣等無異議。”眾人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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