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是要將老夫帶到哪里去？”
車內，趙遠明感覺車子行駛了不少時間，不由得臉色沉重起來。
而且他們的車是特制的。
內襯是鉚釘釘在木頭上的鋼板，車簾是鐵片百葉窗，就連座位，都有特制的鐐銬，將犯人直接羈押。
而車上有看守，手中拿著短警棍。
“去了你就知道了。”兩個穿著巡捕服裝的錦衣衛淡淡的說。
“你……”
趙遠明臉色難看，隨后看向側邊的趙探春，用蒲土糕語問道：“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之前有按照我的要求回答嗎？”
趙探春點了點頭。
不過他心虛的余光還是落在了兩個錦衣衛身上。
他倆不僅懂拉丁語，一個懂蒲土糕語，一個懂阿拉貢語，明明是東方人面孔，為什么會那么純粹的拉丁語和其他小國語言？
趙遠明聽到確切的話，這才松了一口氣道：“如此就沒事了。”
很快，車子停了。
車外傳來敲擊聲：“到了。”
咔擦。
后邊車門被打開，一排錦衣衛笑吟吟的探頭進來：“趙遠明，你事發了。”
“……”
趙遠明臉色凝重的看著這群人。
錦衣衛！！！
看管他們的兩個巡捕呵呵一笑，然后跳下車：“嘖，這種特制的囚車太擠了，待著難受。”
“行了，你倆問出話來沒？”
“放心，這一路上，趙遠明以為我們倆不懂蒲土糕話，早就把該說的都說了。”會說蒲土糕話的錦衣衛看向車內的趙遠明，用蒲土糕話說道，“你說你，何必如此小心謹慎呢？早在正德十三年，陛下就讓我們開始學這些東西了，別忘了陛下也是懂蒲土糕語的。”
“而且從正德十五年開始，我們就到處抓捕傳教士，編纂泰西人的語言，所以我還會拉丁語，斯班崖語以及尼德蘭語。”
“行了，別顯擺了，能在咱們西洋鎮撫司混的人，哪個不會說幾門語言的？”
“是是是，頭兒，咱們泰西所的人，都是人才。”
泰西所長官踹了顯擺的家伙一腳：“就你會陰陽不是，人帶走，好好審查，還有通知南境錦衣衛指揮使同知，讓他派人協助調查后續的經濟案件，能為了江南鬧出這么大的事兒，必定是牽扯了倭寇。”
“是！”
趙遠明看著錦衣衛里的頭頭們，臉色越發沉重。
錦衣親軍都督府西洋鎮撫司泰西所，聽這個名字，就能察覺朝廷里那位端坐龍椅之上的主兒，早就已經知悉海外是什么樣的了。
“哈哈……哈哈哈……也是，差點忘了，他左右，還有火者亞三這種人呢！”
趙遠明在狂笑。
“不會失心瘋了吧？”有人問。
“就算是失心瘋，也有辦法醫治，要相信西境錦衣衛的那群瘋子，人心臟被捅個對穿，他們都能將人心縫好給救回來。”
趙遠明聽到這話，眼睛都直了。
“吶，能驚訝，就意味著沒事。帶走帶走。”
泰西所鎮撫使同知松了一口氣。
自打朱厚照將錦衣衛升格為錦衣親軍都督府之后，鎮撫使之下誕生了鎮撫使同知，鎮撫使僉事等官職。
而泰西所上頭是西洋鎮撫使，而各所的頭頭則為鎮撫使同知，負責各所的案件。
不過西洋鎮撫使工作才剛剛展開，現在還只是通譯等人才事宜，很少有可能接觸案件，反而幫助抓捕傳教士的活兒做的比較多。
兩人被帶下來。
走過前院，來到后邊，就看到了一群穿著短褐的西洋傳教士，正在各自教授一地的語言、文字、風俗。
“他們怎么會在這里！難道不該被抓去勞改了？”
趙遠明大驚，不是說都被帶走了嗎？怎么會在這里？
“勞改可是苦差事，他們干得半死不活的時候，我們在出馬，花點小錢，給他們三餐，一間屋子一套床，他們就乖乖的將自己的一切全教了。甚至他們愿意成為我們錦衣衛的內線，將來給他們黃金返回泰西，替大明收集泰西的一切情報。”
聽到這話，趙遠明不在多言。
傳教士東來是為了黃金，他們很多都是被忽悠來的。
結果到了大明，黃金沒賺到，命差點沒了。
而眼下，吃了苦，自然會憶苦思甜嘛。
誰也不想淪為苦役，只要給吃給喝給銀子，再給他們整幾個競爭對手，他們何不傾囊相授？
穿過前院，進入了審訊區。
“咱們先問勾結外邦，禍害大明的罪責。須知耶教，信了就不能祭祖也不能祭孔了，而你卻要入此教，數典而忘祖，想要九族跟著你一去死嗎？”
趙遠明沉默不言。
“不必沉默，這個罪可大可小，畢竟你還沒有公開。但你另一個罪，破壞江南經濟，散播錯誤謠言，一度導致江東等地物價暴漲，讓朝廷損失了不小的資產，回頭自然會有南境錦衣衛指揮使同知派人來處理。
我只是警告你一下，倘若你還有一點點漢人覺悟，就應該知道你之前，在關押的時候，答應入耶教的行為。到底是不是再給你的祖宗蒙羞，你可是趙宋皇族后裔，難道沒有一點點羞恥感嗎？”
桌子猛的被人拍了，趙遠明抬起頭冷哼道：“爾等不過就是明廷走狗，也配在我面前這般吠叫？”
“錦衣衛是朝廷鷹犬不假。但我們可不會跟你一樣，數典忘祖，不敬祖宗。你呀，想要當蠻夷，沒人攔你，但想要給蠻夷通利，你腦袋保不住。”
“你！”
“勾結倭寇，必定不是假的。”
“江浙閩粵萬里海疆，哪家士紳不是通倭？走個船，人一多，那就是通倭的話，那么多少人該殺！你們有本事尋他們去！”趙遠明也是氣壞了，怒拍桌子。
“不論他們的，我們只是負責你勾結西洋人的事情，給我就事論事，嚷嚷什么通倭，那是東洋鎮撫司的事情。”泰西所的鎮撫使同知嗤了一聲，讓人記上：“也通知東洋鎮撫司，派人過來協助調查，發現了大魚！”
趙遠明沉默了一會兒后，鄙薄道：“空有如此多的人力，卻要拆分制衡到如此不堪，大明算是廢了！”
“你這話我愛聽，不過任何地方都有自己的規矩，拆得這么細只是現在，以后可就不一定了。”
趙遠明一聽，像是聽到了好消息一樣哈哈狂笑：“鷹犬爪牙，在獵物死得差不多了，就該被殺了！死了！死得好！只是……遺憾看不到了。”
“那可不一定，如果你老實交代，之后或許需要你配合辨認和調查，多活個三五年不成問題，到時候說不定你就能看到你最想看到的人死了呢！”
趙遠明惡狠狠的瞪著眼前的泰西所鎮撫使同知，他臉上仿佛看透人心中所想的嘴臉，真的令人厭惡：“希望到時候能看到你死的下場！”
“放心，我們這一批人蟄伏著，只要不犯錯，一二十年甚至光榮致仕，退休養老也是可能的。畢竟今上寬厚，給我們準備了很多房屋大院，日子和美呢！
至于你最想讓死的他，他死了以后，會有我們頂上位置，下手只會更陰狠，而不是更柔和。
陛下想要的盛世，需要有人臟手來做，區區正二品大員，擋路了也得死。”
鎮撫使同知拍了拍手站起來：“你們安排審訊，我還有其他事情去辦，就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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