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人在北京，對于金安三沈衛平這些小人物的事跡，并不甚了解。
因為太多人有類似的發跡方式了。
最近一段時間，他正在與工部商討，將北方諸省的鐵匠鋪轉為公司制度，放棄原本的強控制，轉為公私合營。
只要考核通過匠人，拿到官職，并且答應工部、皇室入股，就能從正式更名為順天皇家鋼鐵廠的鋼鐵冶煉中心，獲得便宜的鋼鐵配額。
不過，為了防止各地鐵匠鋪內部競爭劇烈，朱厚照認為要按照百戶配一戶鐵匠的方式安排鐵匠鋪，但遭到了內閣和工部的反對，因為百戶配一個規模太大了，一旦有人搞事，這鐵匠鋪有可能成為兵工廠，所以內閣傾向與千戶，工部也認為千戶不錯，因為這樣工部每年能收益的研發費用更多。
而且工部這邊，給出了一個完整的鐵匠鋪解決方案，那就是工部這邊給朱厚照搭建了一座水利鍛錘作坊。
今天朱厚照來到作坊，璦琿侯谷大用、內閣五輔、戶部尚書石珤、工部員外郎吳起舜等伴駕。
“陛下，這邊是臣設計的鐵匠作坊。”吳起瞬帶著眾人入內，一股熱浪就撲面而來。
此時暑熱將至，北京的天氣越發悶熱，天空有陰云密布，估計是快要下雨了。
朱厚照等人看著鍛爐邊上，不斷從下方抽調出水，澆動水輪，引動鍛錘不斷砸著燒紅生鐵。
原本需要一個人不斷鍛錘數日的生鐵，能在一個小時之內，變成百煉鋼。
效率真不是同日可語。
眾人圍觀，朱厚照看了一會兒后說：“若是不需要維修，一日之內，能完成多少生鐵變成百煉鋼？”
“一日之內，五人鐵匠鋪，千余斤不是問題。”吳起瞬笑著，眼底充滿了興奮和野心，“當然，用來鍛打生鐵太浪費了，不如用來鍛造兵器，他們現在的任務，是鍛打火銃的銃管，一日能三十根。”
“五人三十根？”
楊廷和他們嚇得趕緊抬頭，作為內閣五輔，他們算是成了真正的宰相，擁有的權利極大，因此看到這一套作坊，如何看不出來水利鍛錘的強悍之處。
當然更關鍵的是，這還利用了水車，等一系列復雜的構造，將原本流淌過境的平地水，升到高處積蓄，需要用的時候解開閘門，鍛錘就能開始運轉。
整體而言進行了小型化，這就極大的緩解了水利鐵匠鋪必須到河邊才能運轉起來的限制，哪怕是山泉之地，只要能想辦法引水下來，或者增加抬水裝置，將水引導高出，就能勢能積蓄。
而且如果有風車，還能直接從地底抽水，可以說灌溉，儲水，鍛造多用途。
十分適合兵部、工部的鍛造需求。
也很適合村落。
打打農具，完全不是問題。
朱厚照點了點頭：“不錯，這邊已經按照流水線的布局，兵仗局的學習速度還是很快的。”
吳起瞬雖然是工部的人，但他是督管兵仗局的家伙。
自打兵仗局和將作監被單獨列出來成為公司之后，雙方已經開始角逐較勁了。
最開始還是鐵料來源，現在已經變成了如果生產得又快又好。
兵仗局用了三年時間，將作坊小型化，水力化，只要保證鐵料充足，五人一日能出三十根銃管，再配合其他部分組裝，今年之內朱厚照有把握直接給萬余人換上火繩銃。
只不過火繩銃太一般，因此朱厚照只是讓人存銃管，不斷朝著燧發銃的方向發展。
按照現在的配件儲備，只要解決燧火率的最后問題，再過兩年，朱厚照的鎮國府，真要無敵于天下了。
“大體的朕見過了，你的意思是，將這種鐵匠鋪作為模板，讓下邊用起來。千人配一家鐵匠鋪，既保證工部研發收益，也保證民間鐵匠鋪不至于擴張過快，最后變成影響國勢的局面？”
朱厚照看向吳起瞬。
“陛下圣明。”吳起瞬作揖道，“陛下，若是推廣下去，臣還有把握，能限制住地方鐵匠鋪的效率，將無法超過朝廷。”
“說說方法。”朱厚照來了興趣。
“陛下，此套技術，其實已經不算最先進的了。臣這邊已經攻克了鋼鐵軸承，民間暫且給他們使用青銅軸承。
質量上，青銅軸承正常運轉，只能保證半年到一年的，年限一到，必然破損。
工部只需要控制青銅軸承的出貨量，光是每一套青銅軸承定價為十元，大明境內，兩千萬戶，就能出兩萬鐵匠鋪。
一年青銅軸承的收益，就不下二十萬元。”
吳起瞬帶著一絲得意的匯報。
群臣震驚，石珤更是失聲：“二十萬！真有這么多？”
戶部最近快窮瘋了，每季度就要給四海銀行還一次債券的利息，實在是有點難頂。
二十萬元，放在過去，可就是二百萬兩銀子啊！
這足夠戶部還一年的利息了！
朱厚照思考了一下后點了點頭：“你的計較不錯，但顯然你忽略了一點，這不是一個長久買賣，青銅用不上來，自然會有人想辦法自己打造鋼鐵的。畢竟鐵匠都是手藝人。”
“陛下，這一點可以放心，青銅柔軟，易加工。但鋼鐵卻不然。而我們現在賣十元，三年之后賣八元，六年之后賣六元，以此類推，哪怕賣一角，工部依舊有收益。”
“什么！一角還有收益！”毛澄嚇到了。
“規模效應罷了。”朱厚照擺了擺手，“江南收上來的破損銅錢，一批批拉進來，就按照銅價來計算，別說一角，你本價就算五分，朕也不覺得會虧。”
“陛下燭照萬里。”吳起瞬心悅誠服。
“工部竟然能這么賺錢？那為何歷代的工部尚書都不知道為國分憂！”石珤驚愕之后當場破口大罵，“陛下！臣請彈劾歷代工部尚書、左右侍郎！他們都是一群尸位素餐的混賬！豈有此理！”
“咳咳，石尚書過激了。”楊廷和趕緊按住這個家伙。
他面前，幾個內閣輔臣，好幾個都在工部混過。
這是想要干啥？
趁機干掉他們好上位嗎？
“不懂技術的官僚，豈能懂得為國牟利？”朱厚照搖了搖頭，直接打斷了他們的怒叱，“不過現在也不晚，青銅軸承十元一套太貴了。對外宣布十元一套，但工部考中的匠徒們補貼，統一補貼五元。這樣一來，工部有收益，工匠覺得自己賺到了，大明能盡快普及鋼農具，讓難以開墾的土地開發起來，進而促進整個國朝的發展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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