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桂萼。
婁二爺也沒閑著，赴了一場晚宴。
“喲！昊陵來了！快，這位是禮部新聞司商務署主事，趙彥，趙大人。”
婁二爺進來，一下看到了穿著六品官服的青年。
年歲看起來不到二十五，卻身居從六品官位，著實讓婁二爺一陣嫉妒。
“咱家此來，也是受了陛下的意思，所以諸位也不必擔憂。”
尖細聲音響起。
婁二爺下意識激靈，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但很快遮掩下來。
難怪二十五不到身居高位，原來是個太監！
不過一想到是太監，婁二爺心底就一沉。
看來皇帝對于新聞司的控制，遠不是朝中之人所言的那樣，新聞司乃是楊氏門下走狗，而是實打實為皇帝所控。
要知道，新聞司商務署，這可是整個新聞司的財源要地，楊慎居然沒有控制在手中。
由此可見，新聞司只是皇帝與內閣首輔楊廷和之間的交易。
楊慎的新聞司，只怕內部也是各種勢力摻和，一片混亂。
想到這里，婁二爺換上笑臉：“趙大人所言差矣，天家垂幸，我等商賈，倍感榮幸。不管陛下需要我們做什么，只需一聲令下，哪怕刀山火海，我等也必然慷慨赴死，為國捐軀。”
帽子戴起來，人就捧起來。
趙彥很滿意的看了一眼婁二爺。
是個會說話。
“都坐。咱不，本官今日，與諸位飲，也是有事要說，正好趕巧了，就一并請了。”趙彥說完，眾人趕緊落座，洗耳恭聽。
“如今天下，有二十布政司三經略之地。”趙彥說，“而今朝中主官，都言鄉中有茗茶，屢屢推薦于陛下左右，弄得陛下最近接到的密奏，多是商賈之言，因而不厭其煩。
尤是此，陛下打算，一省一茶，以此來安天下之心。”
“這……”
現場所有人一個咯噔。
若是一個布政司之地，只準上一個茶葉的話，那豈不是……
不少人眉來眼去，瞬間氣氛就凝重了起來。
同省之內，將再無友人，而是敵人。
因為此時的茶葉，根本沒有準確的品種確認，各家技法不一樣，所產出的滋味就不一樣。
哪怕是巖茶，尚且還有數十分支。
江西和福建兩地都有武夷山。
一座武夷山南北兩麓水土不一樣，甚至衍生各有特色的巖茶。
那么如果競爭展開，豈不是要讓各大茶系內部先決出個正統，再跟同省外系茶分個高下。
也就是說，一開始他們想好的同省聯合對付外省人，就變成了茶系內部競爭，再跟外系分個高低。
“那么陛下可是要區分茶系？”婁二爺身邊一個老者，躬身諂媚問。
“茶系自然是要區分。按照品類，發酵不一樣，所以陛下那邊，不日應該會厘定譜系。大體上來看，應該是紅茶、巖茶、白茶、烏龍茶、綠茶、花茶、磚茶、黃茶、黑茶九個譜系。
其中，紅茶以烘焙見長，暫定為鉛山茶。
巖茶以發酵見長，暫定為建寧茶。
白茶以如銀似雪而得名，暫定為武漢茶。
烏龍茶乃是馥郁蘭香制茶，暫定為安溪茶。
綠茶乃茶色透綠，滋味風雅都別具特色，暫定為杭州茶。
花茶則以花朵及其他果實加以茶葉烘焙，暫定有木樨、茉莉、玫瑰、薔薇、蘭蕙、桔花、梔子、木香、梅花等。但鑒于花茶產地不一，品質不同，所以陛下決定花茶暫時不列貢茶品類，卻允許采取競標的方式，由各地花茶設立協會，競標各省驛館商用之茶。
大體競標方式，后續會公布在報刊之上。
磚茶則是舊宋龍團技法，眼下陛下屬意的乃是云南昆明茶（普洱）。
黃茶以大葉黃湯為主，暫定為安徽與湖南兩地茶。
黑茶以蒸后踩包之茶，具有發酵特征，暫定為四川與陜西漢中之茶。”
“這……”眾人一聽，面面相覷。
這么分的話，其實好幾種茶葉是互相沖突的。
比如黑茶和磚茶，理論上是一個體系的才對。
還有紅茶與巖茶，都在武夷山長著，結果被皇帝一分為二，一個福建，愣是占了兩個茶系，這是干啥？
難道皇帝屬意福建？
眾人猜測。
婁二爺等幾個廣信府茶商，眉頭都快鎖死了。
皇帝這還是對江西勢力進行瘋狂打擊。
什么茶系，弄了半天，整個江西就分到了一個鉛山紅茶。
這是干啥？
這是逼著江西其他茶系跟著廣信府爭個你死我活了！
而主營花茶的商賈雖然失落沒有上榜的機會，可是驛館商用的茶葉，這可是海量的訂單啊！
一時間，眾人都心動了起來。
只是皇帝設立了花茶的品類，這就容易陷入內耗和壓價。
并且一布政司只有一種花茶的話，那么競爭可就大了。
誰都想要更大的市場份額啊！
“這……敢問趙大人，不知茶葉博覽會，流程如何？”婁二爺很快從慌亂之中冷靜下來。
問出了重點。
皇帝要天下茶商入京，可不是跟他們鬧著玩的。
而是為了茶葉博覽會。
眼下各家茶商，地方士紳都進京了。
茶葉博覽會聲勢之浩大，世所罕見。
光是北京現在每日的茶館流水，各家一盤算，數以百元計。
此前京中飲茶之風并不興盛，但現在伴隨著各家爭奇斗艷，茶葉品類來到了百種之多，大家都在做宣傳，拉訂單，可以說一點利潤都不放過。
但這些都是小頭。
真正大頭，乃是茶葉博覽會，大家都等著一炮而紅呢！
“十元報名費。”趙彥平靜說，“此為抽簽報名的起步價。然后上等展臺，越靠近主會場的主干道，需要競標。最便宜的，都是一百元起步。”
“一百元！！！”
一口冷氣抽起，眾人咯噔一下。
按照現在京城的金銀比價，一百元金券，能頂的上一百三十兩白銀。
當然這是市面的價格，官價則是壓在一比十。
然而這只是起步價！還得競標！
“有幾個位置！”
婁二爺再問。
“二十個位置位于主干道上。但茶商卻不見得少，壓力不小，所以諸位還是盡快做好籌備。”
趙彥笑著：“若是有需要，可以前往四海錢莊或者郵驛銀行拆借，年利率只有百分之三十上下，并不高。”
“農鄉銀行不能拆借嗎？”又有人問。
“按律，農鄉銀行只能借給鄉鎮戶。”趙彥掃了他一眼，“若是假冒鄉鎮戶借貸，查到主犯斬首示眾，從犯及其主犯六族流放海外，可不是東北，或者西北西南的大陸邊地，而是海外之地，此去蹈海三千里以上，一輩子都無法歸鄉。”
“是是是！在下只是疑問，有了釋惑，自然不會犯。”此人嚇得擦了擦汗。
農鄉銀行的年利率最高只有百分之十二。
當然這是借給鄉鎮戶去經商的資金。
若是你家種地需要錢，皇帝貼心給到年利率百分之五。
當然，這叫補貼，由皇帝的名義，從內帑給百姓貼息。
這種利率，打得高利貸毫無還手之力，商人拆借資金，自然是想要利率便宜的。
盯上農鄉銀行，也是難免。
但他們幾乎沒有鄉鎮戶，那就沒有辦法了拆借了。
趙彥警告一二，省得他們有人腦袋不清楚，冒人去借貸，被查到可是要殺頭的。
畢竟是皇帝補貼利息給百姓，花的可是皇帝的錢，皇帝能忍你掏他的利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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