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答手中的勺子沒拿住，掉在了桌上。
他萬萬沒想到，居然會是這樣的格局？
朱厚照完全不在意叛軍逃民去蒙古草原。
因為九邊已經徹底被他控制在手中。
重新改組之后的九邊勇士，哪怕推不上蒙古，也能控制九邊，實際完成防御。
那么接下來，只要對幾個節點進行重點加固，然后穩步推進東北開拓，并且拿下弓盧水（克魯倫河），將黑龍江上下游一并納入大明控制，那么大明就能重現滿清時代，對蒙古的徹底壓制。
更何況大明和清初不一樣的在于，此時的大明擁有對蒙古草原的經濟控制權。
只要大明一句話，蒙古草原當場就得內部分裂。
沒有大明的物資，已經膨脹起來的蒙古人口，必然陷入內耗。
所以，蒙古草原想要維穩，只有兩條路。
要么走匈奴路子，西征。
要么走鮮卑路子，南下。
但歷史數次證明，南下面對一個統一帝國，絕對腦子有問題，君不見突厥這般強大，如何被大唐各種爆錘的？而西邊……優秀的匹配機制之下，任何一股統一的草原力量，都能稱王稱霸！
所以朱厚照的意思是，將蒙古放出去，讓他們如餓狼一樣出去開路，自己在后邊穩扎穩打的將地盤連出去。
當然，想要做到這一點，就要開始進行工業化。
要提升生產力來解決發展的問題，將大量人口投入地方開墾，并且進一步張大單位人力所能負擔的勞力。
這就需要大基建，大投資，大集權。
這就是為什么朱厚照對內不斷下手的根子所在。
他要走第二條路完成工業化，注定不能對西方那一套殖民資本主義。
那套只適合分封出去的諸侯們玩。
大陸有大陸的優勢。
大明也有大明的資本優勢。
大明最不缺的就是資本，沒錢他朱厚照有的是辦法變出錢來。
但前提是，國力必須在上升期。
而武力，是對國力的保障。
和平崛起，這個時代不存在的。
沒有絕對的武力，是不可能保住未來的。
所以，朱厚照要跟蒙古諸部達成一個合作。
讓吉囊將不怎么聽話，乃至于大明有世仇的部分帶去西邊，自己則同化留守草原和后方的其他蒙古貴族，只要完成上下分裂，哪怕是統一的蒙古汗國出現，大明依舊有能力摁死他們。
而俺答好不容易緩過神來，聲音顫抖道：“難道在陛下的眼中，韃靼就這么弱嗎？”
他哪里看不出來，朱厚照今日與他說的，只是很骯臟的算計。
大明無所謂出不出兵，反正按部就班做自己的就是。
真正擔憂的只會是博迪汗。
吉囊與大明皇帝聯姻。
如果朱厚照這個時候說，他愿意扶吉囊當蒙古大汗。
那么蒙古上下會怎么想？
大明有這個實力嗎？
有！
如朱厚照所言，他可以輕易拉出漢胡混編騎兵近二十萬，能從諸地方同時合圍蒙古草原。
這是中原統一帝國，對于草原分裂勢力的絕對碾壓。
甚至，不需要出兵。
只要讓你感覺他要出兵就行。
威脅出現，人就會想辦法解決威脅。
可是大明太強，你不想魚死網破，就只能挑軟的捏。
所以，蒙古草原能不能只剩下一股勢力不在吉囊想不想，也不在博迪敢不敢，只在大明要不要。
因此朱厚照淡淡的看著眼前的少年，輕笑著：“你們不弱，只是之前打你們沒有收益。但現在時代變了，朕打你們，可以讓草原變出收益來。
哪怕只有關內的百分之一，而站在國家戰略的角度來看，就已經足夠了。
蒙古草原之上，朕的預算是，三千萬兩白銀，也就是差不多三百萬元金券的軍費和節點開發費用。這筆錢，朕還在考慮是拿給關內移民用，還是用來收買蒙古貴族。
但不管是哪一個手段，首先要讓蒙古全面進入漢化。
只有如此，才能安定北方。”
“可是漢人絕對受不了北方的氣候。”俺答咬著牙。
“適應不了？”朱厚照哈哈大笑，“那板升城從哪里來？”
俺答愣了片刻。
“你們的祖先，有相當一部分人，是從中原遷出去的。你們引以為豪的，無非就是游牧騎射。但這玩意兒并不是穩定生產方式，否則你們遭遇白災的時候，為什么總是領兵南下？游牧不穩定的日子，朕也盤算了數年，想到了一個辦法，叫做籬墻分土。”
朱厚照手指敲著桌面：“只要將草原上的道路和牧場進行統一分配。比如每一戶牧民給一千畝，但要求牧民將之劃分為四塊。每塊二百五十畝，然后每年只準在一塊上放牧，一塊負責撒豆子，一塊用來做冬儲牧草，最后一塊放著。
明年所有地塊只能輪換，就跟種地一樣進行輪牧。
這筆游牧更高效。”
“天方夜譚！！！”俺答怒叱。
“知道青貯技術嗎？”朱厚照手指撐著下巴，吐露了一個秘密，“兩年前，朕已經安排人嘗試進行牧草的貯藏。兩年了，青貯牧草的變質率已經壓縮到了五成以內。也就是說只要一戶牧民肯干，五口人一年能獲得一百頭羊，十頭牛，五匹馬的畜牧。并且能獲得大體萬斤左右的青貯草料。
五成變質拋去，能讓青草料養育一大批留種牛羊。
朕只需要趁著冬天，安排商隊前往各地收購物資，利用修好的水泥路以及雪橇等辦法，將牛羊變成金券給百姓，百姓匯聚到城鎮購買物品或者做工。
不管是殺死牛羊屠宰，還是取皮毛硝制，只要在蒙古草原上完成集中，就能將這些可能在冬天凍死的牛羊，變成食物和金券。
而冬雪的蒙古，最不害怕的就是肉類變質，只要烤制得當，制作成肉干，也能保存兩三年之久。
那么只要解決交通問題，將蒙古的牛羊制品運進關內，然后再將關內的其他物資運入蒙古，保證商道不絕，抽稅合理。再解決牛羊過冬飼料的問題，蒙古草原上的游牧聽朕的還是聽你們的？草，草原可不缺。”
朱厚照攤了攤手：“吶，現在聽完了朕對于草原的規劃，感覺如何？是不是覺得你們面前，只剩下一條路了？”
俺答恐懼難壓制。
原來，朱厚照已經盤算好了！
坐牧，輪牧制度，如果被朱厚照直接安排上蒙古高原。
那么……
漢人和蒙古人的游牧差距就會被抹平！
雖然這個聽起來不怎么靠譜。
可是，只要有十分之一節點完成這樣的蛻變，大明就能徹底對蒙古草原進行控制。
“我……我想看看青貯草料的……”
“國之重器，不能隨便給外人看。”朱厚照搖頭，“除非你小子選擇站在大明這邊，不然……算了，今日的早宴就到此為止，朕還有國事要處理。你且回去告訴吉囊，朕建議他將收攏來的漢人，遷徙一部分到阿爾金山附近，不然留在漠南，容易被一鍋端了。”
朱厚照言罷，盯著俺答這個少年看了一會兒道：“漢家文化不錯，若是有想要學習的地方，可以上份奏章。到時候朕給你安排進國子監學習。今日之漢家，會有不小變化，草原苦厄，卻可以開發改造。塞上江南，也能成為現實。朕看好你。”
俺答拜謝離開。
禮儀這一塊，沒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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