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臣參見陛下！”
阿赤賴臺吉長揖，朱厚照不由得嘆息道：“看來卿家的子孫都很著急啊！生怕朕不給你們留在神洲一樣。”
“咳咳……陛下……臣無詔如今，死罪！”
阿赤賴臺吉低著頭，去年他確診了肺炎，雖然吃了磺類藥物，阻止了肺結核的爆發，但每到秋冬，北方的氣候，就會讓他很難受。
現在他見皇帝，臉上都是口罩，生怕沖撞了皇帝。
朱厚照擺了擺手：“賜座。”
“謝陛下。”
阿赤賴臺吉乖巧落座，然后眼巴巴看著朱厚照，仔細一看，這位皇帝，也擋不住歲月的侵蝕，眉眼多了幾分皺紋，身材也開始臃腫了。
“歲月不饒人。”朱厚照也察覺了他的目光，“如今北地悉如中土，若不開口說話，尋常百姓能看出誰是蒙人，誰是漢人嗎？”
“很難。”阿赤賴臺吉想了一下說，北方早就是大明模樣了。
這些年的發展下來，第二代蒙人其實已經很像漢人了。
而且伴隨著朱厚照三年前完成了常服、禮服、朝服的分化，導致了民間常服這一塊，正在朝著輕便、貼身、簡易狂飆。
然后朱厚照下放了禮服的服章，允許所有擁有大明國籍的百姓，穿朱厚照找來一堆服裝設計師，搞出來的專門給民間百姓穿的禮服服制，同時放寬魚紋的使用。
但要求不得仿冒朝服的補子等物件，只允許刺繡、提花。
意思就是朝服是民間百姓不得仿冒的，這玩意兒是給官員穿的，但普通百姓可以穿的衣服款式就比較隨意，但不能有補子這類服章，只能用刺繡和提花工藝來解決。
所以，第二代蒙古人其實很多時候，穿的衣服就是漢人的華服，那是精美無比，而且還很舒服。
加之工業化開始了，工人穿的衣服，多是需求耐磨，畢竟上工的時候要是穿個廣袖深衣，被機器一卷，命都得沒了。
所以常服、禮服、朝服的拆分勢在必行。
至于代價，必然是禮服、朝服的款式發展陷入停滯，甚至可能遭到淘汰。
但無所謂，因為禮不下庶人，自古都是通用的。
只有中上層才會關注自己的衣服和儀容儀表。
總之，習慣了中土生活的蒙古人，是很難有意愿西遷去邰洲的。
“陛下，邰洲……莽荒之地，雖然臣認為，陛下有詔，我等必然得往之，可是……大規模遷徙，唯恐引起民間反彈，容易讓他們感覺自己……”
“嗯，朕知道你們都是有苦楚的。”朱厚照擺了擺手，“但西邊也是必須去的。因為眼下神洲之地，唯一能抽調出牧民去西邊快速安居的，只有順化了。
而且，北地發展勢頭很快，最近朕打算增加鐵路復線，通到湖濱衛，接入蘇武湖，進而沿著嶺北防線增加駐軍，盡可能降低關內長城防線的防線開銷。
也就是說，接下來幾年內，嶺北以南的大部分土地，都要諸部撤都司、經略府、宣撫司改為省府縣，待遇、資金都要悉如關內。
而這個時候，順化國橫在嶺北要略之地，朕也很難辦。”
阿赤賴臺吉聽出來了，皇帝是準備徹底混同嶺北長城以南的區域，但順化國王公們采用的體系并不是大明的爵位體系，而是采用臺吉、濟農體系，雖然某種意義上來說，被改成了與大明類似的郡王、郡公體系，但不符合接下來的大明發展利益。
他們占據的地方，如果增加復線鐵路，就可能導致這些王公擁有直接南下入關的能力。
如果不將他們的兵權挪走，皇帝不會安生的。
所以，阿赤賴他們必須放棄兵權，但這個怎么放？
阿赤賴憂心忡忡看著皇帝道：“陛下，兵權這一塊，其實我們已經沒剩下多少了。”
阿赤賴臺吉說的是實話，上次朱厚照先不西征，順化國主要的戰力，全部進入漠北、關西、漠西這些地盤。
整個順化國所有王公身邊最多就是一兩個衛，比南邊的大明藩王還不如，而且這些衛絕大部分都是漢人，因為蒙古牧民招來當兵花銷太大了。
北遷的漢人主要是當初第一批過去的普通人，他們很多都是黑戶、隱戶、樂戶等下九流戶頭，來到這邊也不會放牧，就是主要賣力給大明造城鎮。
但城鎮造完了，大明雖然給他們分配了房子，有了遮風擋雨的地方，有些也在四周發放了土地，讓他們給朝廷的試點地區種植土豆，頭幾年還好，但伴隨著土豆試點結束，大面積鋪開，本地王公們看到了土豆的利益，那是可勁的折騰土豆。
以至于順化一省，成功在去年實現了供給漠北三都司的糧食缺口的壯舉，東北都不需要拉來食物了，順化就可以滿足漠北三都司總計六十八萬戶，將近兩百萬人的糧食需求，更不要說南邊的武川、寧夏兩省，還有更多食物。
所以，食物便宜之后，牧民就開始大規模養羊，開罐頭廠，將牛羊肉加工成肉干、罐頭等可以長期儲存的，通過火車從中原或者跟供銷社換取鹽、糖、茶、瓷器、絲綢、棉布等生活必需品。
牧民也發了，所以加上本地的王公經常胡亂折騰牧民，他們也紛紛逃離，跑去漠北三都司投奔親戚，或者干脆自己游牧去了蒙北，冬天才回來，呆個半年，賣掉牛羊，然后繼續離開，還有的寧可給大明當兵，也不會給王公們打下手。
所以，王公們的手下，基本都是拉到草原的黑戶、流放犯們。
這批人對大明感情不咋地，但很樂意刮地皮。
因此上次朱厚照安排人放出風聲，說準備增加對順化省的投資，換來的就是坐地起價和一些不必要的沖突。
這就讓朱厚照知道，順化回到了元末狀態，胥吏被地痞惡霸壟斷了，該到了清掃的時候了。
“這樣吧。”朱厚照手指敲了敲，“給你們一個福利，如果不愿意離開大明，那么全部轉為大明勛貴體系。
臺吉轉伯、濟農轉侯，然后允許你們將次子，仍然保留原來爵位，發去邰洲繼續擔任你們原來的爵位，算是單獨立一脈。
至于選誰去，你們自己安排。
至于其他一些萬戶、千戶、百戶，除了萬戶轉為世襲指揮使之外，千戶和百戶仍舊世襲，歸入五軍都督府統轄。
但你們麾下所有衛、胥吏，全部歸攏一下，連家帶口，跟著順化國相西征。如何？”
“謝陛下！”阿赤賴臺吉激動了幾分，這一下他也有能交代了，不過也徹底將草原蒙族王公一系，徹底和大明勛貴體系合二為一。
“當然，不管愿不愿意留下來，朕都會賜姓，也會給最惠待遇，尤其是供銷社里的貿易上，可以降低很多花銷。
朕會盡全力，保證順化國坐穩邰洲之地的。
至于愿意留下來的王公，朕許爾等南京宅邸一座，如阿赤賴你這肺病，去南方將養，遠比北方安康。”
朱厚照算是許諾，但也是警告，順化國必須西遷去邰洲，這是國策，別誤了正事：“關外的資產籌算一下，之后朕會命人將基金會開過去，爾等就不用擔心子孫敗家了。”
“是！萬歲圣明！”阿赤賴五體投地，能進入關內，可比關外好多了。而且有了皇帝的基金許諾，這個更是好。
跟著皇帝混能發財，這是誰都知道的事情！
有了這么多的許諾和兜底，皆大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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