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為什么！”羅三娘咬著牙，盡可能不讓自己聲量高起。
“罷了，送佛送到西。今日也算是看在羅祖往昔的照料上，給你一點提示。”
曲師兄稍微整了一下衣衫，拍了拍莫須有的塵土：“交趾上下，哪里最重要？”
“自然是升龍平原！這里的土地，一年最起碼兩熟，但只要種植一些其他作物，能做到三熟！”羅三娘說著，聲音越發快速，“而要耕種土地需要大量的人力！沒有人力，你怎么開發這平原？你們還要將人遷走？你這不是……”
“如果升龍平原這邊，不用耕牛而用蒸汽拖拉機呢？”
曲師兄一句話，讓羅三娘聲音戛然而止，進而跌坐在車上，眼瞳在劇烈顫抖。
“你也在仁義會里混了幾年，應該很清楚拖拉機意味著什么。對于大明而言，一個空白的只剩下女人的升龍平原，遠比一個混亂的，充滿了利益集團難以彌合的升龍平原更容易接受。
以前，難以開發，需要人。
現在，只是為了能高效提供糧食。在大明的戰略中，交趾的地理位置，已經比不上廣南了。
群山環繞之間，就這么一塊平原，在之前的農業為主的社會中，這塊屬于可有可無。
畢竟要考慮中央資源的投放能力，和解決滇黔桂三省的人口問題。
否則交趾一強，必然圖謀滇桂，進而圖謀黔地粵地，然后北上長江、以至于吞噬整個東南。
而東南，是大明的財稅腹心之地，雖然現在弱了點，但大明上下所有有識之士，都一致認為，如果大明徹底放開沿海港口，東南各地，必然飛速崛起。
所以，大明皇帝壓著，不讓東南快速崛起，但還是開放了香港和仁川兩個市舶司。”
曲師兄嘆了一聲：“你直到現在還只是盯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覺得大明拿下交趾，就一定要本地大量的人口不可。
可是，大明拿交趾的目的是什么你考慮了嗎？
香港開埠，意味著交趾會威脅大明海上貿易的安全。
廣西正在開挖平陸運河，就有船能直達北部灣，然后往西就是交趾的平原。
交趾的物資，可以從廣西北上，直接過靈渠進入長江，再從大運河，分到大明的各地。
此外，紅河還能直通滇東，滇地就能獲得緬甸之外的另一個廉價出海口。
而這些省都有兩個缺點：山多道路不暢沒人口，地少所以沒糧食。
而朝廷的布局，都是基于這兩點展開的。
廣西沒人，那就修路，修運河。
廣西沒地，那就找一個能兜底糧食的地方。
找來找去，唯有交趾平原最符合這個要求。
以此地三熟，若是用上大機器，只需要用極少人口，就能產出龐大數量的糧食。
所以，升龍平原不能有大量的人口。否則會影響供給滇黔桂三省糧食的。
仁義會存在的意義，不僅僅是用來牽制西南，更重要的是試驗農機，嘗試在升龍用最少的人口，開發出最多的糧食。
這幾年了啊！該有的實驗數據，該選的第一批輪作作物，全部都有了。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至于仁義會的人會隨著廣南王打入占婆，平定之后就會對湄水的沖擊平原下手，進而控制真臘。
這里還有一片大平原，整個仁義會差不多一百二十萬人口，全部填進去，也只能聽個響。但這批人過去，大明能立刻穩住南海西面，徹底把控南海絕大部分航道安全。
現在聽明白了嗎？對于大明來說，升龍平原存在的意義，就是提供糧食，用大機器高效率生產。
未來大明持續南下，交趾六百萬男女全部遷往南方，進行開墾，按照大明的預估，大致可能會因為各種疫病死去三成，戰亂再洗去一批，開荒也死去一部分。
真正能留在廣南、真臘繁衍生息的人口最多不超過兩百萬。
你以為自己能左右交趾局勢，但在朝中那群大人物眼中，你所控制的只是一群可以隨時死去的牲口。
真的，在那個大皇帝眼中，只有國民才是人。非國民，就是耗材！
至于誰是國民？
你得有大明化內的籍貫。
而化內為：關內、關外、行都司、都司、安民司、經略府、宣撫司、藩王國。
安南只是屬國，屬國就是化外。既然是化外，那就要教化他們。
而教化手段千千萬萬，并不需要拘泥于儒家，還能用其他一些手段，先讓他們歸心，再徐徐圖之。”
曲師兄說完了，車子也停了，他起身走出來，跳下車看著仁義會總會的地址微笑：“考慮一下吧，我就在仁義會內。嗯……呵呵，當今圣明還有一句話：成年人要為自己做出的決定負責，都不是小孩子了，別以為鬧出事情了，還有父母兜底。
同理，朝廷也一樣，鬧出了事情就得想辦法負責。
否則人心散了，隊伍可就不好帶了。
至于某些人想要吃更多，而不肯分給國人，一次兩次還行，但咱們的國人可不是傻子，日子久了，就得找你麻煩。
一開始會不聽話，接下來擺爛，但只要有第一個出頭鳥。
那么誰贏了他們幫誰。
內外都一樣的。所以，天子如惟勝哉？戥子、剪子、蠟塊缺一不可。
戥子稱量、剪子分銀、蠟塊收屑再分派。
天子惟此三在手，區區二三宵小，豈敢壞天子之圣明哉？
至于你，相當這個出頭鳥，也得考慮考慮，你屬于什么階層。
勝算有幾何，別到時候變成了別人的軍功，成為別人的登天梯。
大爭之世，動蕩不安，但也意味著有機會。
機會就在眼前，選擇大過努力。
你若是愿意接受大明的招安，你未來就是無生老母轉世，傳世道姑，否則你知道后果的。”
言罷，曲師兄悠悠進了仁義會的大門。
只剩下羅三娘在車內捏緊了拳頭又松開了拳頭，好幾次之后才下定決心走出來。
“師兄，等等三娘呀！”
這一聲師兄，黏膩膩，變臉的速度，也讓車夫嘆為觀止。
“師兄，師妹剛才抓了個交趾的細作，您看要不要給你？”
追上來的羅三娘還未落音，大廳里一個看報的年輕人輕咳著放下了報紙：“不如交給我？”
羅三娘聞聲看去，華服烏紗，豐裕神逸，有讀書人的氣息，但更多幾分不易察覺的煞，很危險，但很有感覺！！！
簡直是少婦殺手啊！
“閣下是……”
“鹿崆，草字鏡明。一介行商，頭幾年在漠北營商，最近調來南方做仁義會的監理。”鹿崆起身，明制漢服比較貼身，長時間軍事鍛煉，讓他胸肌別樣的大！
看得羅三娘眼冒桃花，可謂師兄勸半天，不如帥哥一句話。
“那便與鏡明哥哥了~”
哎喲！這一聲！
曲師兄撇了撇嘴，不屑的看著羅三娘這拿捏細語的調兒，這就犯花癡了？
“多謝。”鹿崆微笑，一顰一笑，溫文爾雅，簡直爆殺羅三娘記憶里的“徐先生”。
那是啥玩意兒？遠不如我的鏡明哥哥啊！
“那兩位談，在下有點倦怠了。”曲師兄對鹿崆作揖躬身，以下屬身份離開。
任務完成，場次移交。
鹿崆看著羅三娘，請她落座喝茶。
近來國中風氣一變，女子追男子比比皆是。尤其是城市戶女子，因為戶籍緣故，被家里逼著選擇鄉鎮戶男子，不然家里得交一堆的罰款，因此早早就開始跟鄉鎮男子談戀愛。
這就造成了經常能看到男男女女出沒在街頭巷尾，城市鄉鎮各地茶館、酒肆，都會設立雅間，讓男男女女有私密會面空間。
貴是貴一點，但賺的更多了！
所以，鹿崆也不覺得跟女子單獨會面有什么問題，并不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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